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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刘栓财的骡车到了门前,城门仍关得紧紧的。突然,城头上冒出了一个脑袋,扯着嗓子喊:“不是老子不开城门,是你们运气不好。谁让你们把鞑子招来的?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老子的命重要?”嗓音粗噶,却是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胡总旗,不,现在已是驻守边墩的胡小旗。
宋芸娘又气又急又怒,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不但遇到了鞑子,还碰到了冤家对头、见死不救的胡勇。
此时,鞑子也越来越近,他们一个个马肥人壮,马速飞快,一边挥舞着马鞭,一边发出怪叫,呼啸的北风似乎也咆哮着为他们助阵。跑在前面的几个鞑子看到了芸娘是女子,越发兴奋,连脸上的狞笑都看得清清楚楚。
芸娘又惊又怕,看着紧闭的城门,她心中满是愤恨和绝望,觉得自己今日只怕就要命葬于此。她脑间瞬间闪过无数景象,江南的温馨,张家堡的艰辛,父亲慈祥的脸,母亲温柔的脸、萱哥俊朗的脸、荀哥可爱的脸,柳大夫睿智的脸,萧靖北坚毅的脸……电光火石间,她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掏出怀里藏着的一把小匕首,紧紧握在手里,咬紧牙关,神色坚定,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若今日难逃此劫,便杀得几个鞑子算几个,最后一刀就留给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半路上的遇险(下)
正在宋芸娘下定了决心,准备和鞑子一拼死活的时候,突然,只听“吱吱嘎嘎”一阵响,城门居然慢慢打开了。刘栓财和宋芸娘还坐在骡车上发愣,却听城门里传出焦急的大喊:“爹,快进来,快进来!”
刘栓财如梦初醒,慌忙用鞭子用力抽着骡子。骡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撒开四蹄拼命地跑,骡车终于赶进了墩台内,两个守兵赶忙合上门,只听到门外一阵马蹄声响,一直追赶着的鞑子已经到了门前。
宋芸娘瘫软在骡车上,尽管天气寒冷,北风呼呼吹着,可她却浑身是汗,背襟湿透。她愣愣看着这个围墙里小小的天地,终于死里逃生般地松了一口气。尽管危险并没有远走,鞑子就在一墙之外,可有了这高高围墙的庇护,有了墩台里这些守兵的保护,芸娘便觉得死神不再离自己那么近。
墩台里鸦雀无声,只听得门外鞑子不断叫嚣的声音,几个守兵都面色惨白,神色惶惶。突然,不远处传来胡勇颤抖的声音:“放……他们进来了,你……你还不把刀放下……”
芸娘闻声望去,面露惊喜之色,只见十几天未见的萧靖北居然在这里,他穿着一身士兵的红色鸳鸯战袄,头戴盔帽,身披锁子甲,很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气势。此时,他面色寒冷,目光凌厉,正将一把刀架在胡勇的脖子上。
芸娘于是明白了城门到最后关头居然会打开的原因,她感激地看着萧靖北,目中有泪光闪动,又一次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萧靖北如天神般降临到了自己身边,在危难之时拯救了自己。
萧靖北也惊讶地看着宋芸娘,他这才发现遇险进来躲避的这名女子居然是芸娘。他眼中满是震惊,震惊过后却是后怕,再之后则是深深的恼怒。他一把推开胡勇,怒气腾腾地向芸娘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刘栓财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满脸怒气的高大男子持刀向自己走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腿也开始打颤。
萧靖北走到芸娘面前,一把扯起她的胳膊,怒声道:“芸娘,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子在外面瞎跑什么?”
萧靖北一直对宋芸娘以礼相待,始终彬彬有礼地称呼“宋娘子”,这是他第一次情急之下唤“芸娘”,这称呼虽然亲昵,但此情此景却是这般不适宜:门外,是叫嚣的鞑子,身旁,围了一群目瞪口呆的守兵,萧靖北的眼中不见温情,只有怒意……
芸娘的胳膊被萧靖北拽得生疼,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怔怔望着萧靖北,盈盈美目里水光潋滟,她喃喃道:“萧大哥,你在这里,真好,真好……”她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什么危险,什么鞑子,什么生死,她已全然不在乎,只有面前这既恼怒又焦急地看着自己的萧靖北……
他们二人目光胶着在一起,似乎完全听不到门外鞑子的叫嚣声,旁边的人可都急得抓耳挠腮。胡勇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抡起胳膊要向萧靖北打去,萧靖北头也不回,反手将手中的刀劈向身后,堪堪停留在胡勇的面前一寸。
胡勇脸色惨白,气得破口大骂:“姓萧的,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鞑子就在门外,你说怎么办?”
萧靖北淡淡地说:“你是小旗,这里是你主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胡勇看了看芸娘,眼珠转了转,阴惨惨地说:“我看鞑子只怕就是追着这名女子过来的,只要将她交出去就可以了。”
“谁敢!”萧靖北一声怒喝,他猛地转身,怒视胡勇,“你身为梁国的将士,不但不保护梁国的百姓,危难之时居然还要将一名弱女子推出去。胡小旗,你可真是我大梁的‘好兵’啊!”
这时,城墙上一名正在看守的士兵颤抖着大喊:“不好了,鞑子要撞门!”
墩台里的人都大惊,胡勇狠狠看着萧靖北,吼道:“你放他们进来的,你说现在怎么办?”
萧靖北冷冷一笑,他环顾了四周,看到了一直镇定地站在一旁的张大虎。此次和萧靖北一起派到边墩驻守的,还有和他一起充军到张家堡的张大虎、白玉宁和刘仲卿等人,只有徐文轩以身体病弱为由留在了张家堡。
萧靖北神态轻松得看着张大虎,笑问:“张大哥,你怕不怕?”
张大虎傲然一笑,粗声道:“老子自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很好,那咱们兄弟今日便好好会一会这鞑子。”萧靖北又看向其他的几个守兵,只见除了白玉宁懒洋洋地靠在一旁,似乎置身事外,其他的守兵或是面色苍色、目光躲闪,或是垂着脑袋、双腿打颤,那胡癞子更是躲在一旁,恨不得将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双腿如筛穅一样不住地抖动。
萧靖北叹口气,对紧紧站在刘栓财身旁的刘大柱说:“柱子,你去点狼烟报警。”随后,他看了看芸娘,犹豫了片刻,却对白玉宁说:“白兄,一会儿我杀敌时,若有人对宋娘子不利,还请白兄出手相护。”白玉宁讶异地看着他,嘴张了张,却还是抿住嘴坚定地点了点头。最后,萧靖北又对张大虎说:“待会儿我将上城墙射杀鞑子,鞑子见有死伤一定会逃跑。我担心他们身后还会有其他人马,因此一定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鞑子一旦逃跑,还请张大哥随我一起出门斩杀鞑子!”
一旁的胡勇等人都像是看着疯子一般地看着萧靖北,只有张大虎神色自如地笑道:“那哥哥我就在下面等着。”
宋芸娘怔怔地看着萧靖北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步蹬上城墙,他身姿挺拔,稳稳立在城头,飞快地拔箭拉弓,只听得“嗖”的一声,弓箭破空而出,门外叫嚣的鞑子发出一声惨叫,片刻停顿后,叫嚣声更加高亢。
萧靖北神色不变,继续挽弓搭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鞑子,只听得门外惨叫连连,突然,萧靖北快步走下城墙,对张大虎说:“还有几个鞑子要逃走,咱们快出去拦住他们。”说罢,便命守门的士兵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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