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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习惯这个东西不是那麽好改的，刻意地改变自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党中央说了，改革，总有一个阵痛的过程。

王文杰也正在体验这个‘阵痛’的过程。

王文杰的‘阵痛’和他弟弟不太一样，两个在他生命里同等重要的人的忽然离开，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无缘无故的，忽然就少了点什麽，这实在叫人难以适应。

所以在那两个人离开後的一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虽然也知道要上进也想著要振作，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偶尔强打精神干点什麽，却也是丢三落四没什麽干劲儿。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主要也是工作性质不允许，上面下了通知，四省联查大案有了新进展，各地区各部门，抓紧调查吧。

王文杰也拿到了案情通报：某省监狱发生犯人有组织有预谋的越狱行动，多名看守被杀死杀伤，最要命的是警枪也被抢了好几支。多方警察联合围捕，主犯愣是没抓住，就此销声匿迹了──丢脸哪！一直到最近，忽然发生了多起持枪抢劫杀人的案子，从现场分析看，正是之前漏网的那家夥干的。案情通报说这是一起特大恶性案件，凶手生性残暴手段极其残忍，仇视社会报复社会的心态十分强烈，各部门一定要全力以赴加大警力争取早日破案云云。

市局抽调了各分局刑警队的精英分子，成立了专案组，局长亲自带的队。王文杰也报了名，没选上──人家说了，你处分还没撤呢，不够资格。

东城分局局长王志文，有生以来头一次，破天荒地，拉下了一张老脸，找到了市局领导，要给他儿子走後门。

王志文送去的大中华香烟被局领导收下来，在办公会上当著大家夥儿的面给充公了，然後宣布，下不为例啊，王文杰，明天来报到。

臊得王大局长一张老脸成了茄子皮。

王文杰就这麽进了专案组──和他老子当年的威风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好在他也想得开，出水才见两腿泥嘛，他老子当年的威风不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实打实地干出来的？！

市局专案组，由全市公安战线的精英分子组成，有著先进的经验和一流的配备，是一支专打硬仗、专啃硬骨头的，模范队伍。

上面这段话摘自局长大人的工作总结，基本上也是局长大人在每日例行的专案组工作会议上讲话的例行开头，王文杰自打进了专案组，基本上每日例行地要听上一遍，有时候还不只一遍。

可是王文杰总也听不明白，局长到底是表扬还是讽刺──明明是新成立的队伍，什麽时候就成了模范了？像自己这样脑袋上还顶著处分的落後分子，居然也能成了‘精英’了。

看看周围那些个一道进来的同事们，也实在没个‘精英’的模样──歪瓜劣枣的一个比一个寒碜，怎麽看都不像警察，用句难听点的话说，掉大街上都没人捡。

王文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这‘歪瓜劣枣’中的一员，或许，在他看来……不，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也是个‘精英’的现实。

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好，总之，王文杰是进了专案组，开始了‘精英’生涯。

专案组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刺激，相反的，和以前并没有什麽两样。案件的进展非常地缓慢，任务也并不明确，组员们在负责专案的同时，还要兼著许多其他的工作──市局显然是把这些‘精英’们当成免费劳役来使唤。

王文杰觉得很苦恼，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想当一颗子弹，冰冷的，决然的，射进敌人的胸膛，砰！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轰轰烈烈，响亮地，惊天动地地，响给那个人听听──只要一抠扳机，砰！就这麽简单。

可是那扳机就是抠不下来，明明保险都已经打开，随时都可能走火，偏偏这扳机就是不肯动一动，他等得骨头都要生了锈。

王文杰的想法让他爹很感慨──关於子弹的这个比喻，王志文当年也用过，不能不感慨啊，爷儿俩都是给人当枪使的命。

所以王志文觉得不能不开导一下儿子，至少得让儿子少走点弯路，免得落个自己当年的下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王大局长对自己当年被明升暗降沦落到东城分局，不是不在乎的。别跟老头说什麽功名利禄如浮云，那都是p话。

王志文跟儿子说你要耐得住气，很多时候，咱们刑警跟罪犯拼的就是这个──你想啊，咱们好吃好喝拿著津贴补助过日子，他们呢，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成天提心吊胆的，只要咱沈住气，那还不就是甕中捉鳖！

儿子说就怕他们也是‘好吃好喝拿著津贴补助过日子’啊，说不定比咱吃得喝得过得还要好──您忘了当年许龙许华那座小白楼了？

许龙许华的小白楼──当年王志文还是刑警大队长的时候，带领专案组破过的一个惊天大案，那个犯罪团夥贿赂政府官员拉人下水的秘密据点。那个案子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於有关部门干脆就把这地方搞成了反腐败的宣传点。王文杰小的时候，王志文带儿子去参观过，走到门口，人家说要买票不能白看──王志文就带著儿子又回来了。

一句话惊出了王大局长一身汗，说真的，那案子过去了这麽些年，想起来还是有那麽一点後怕──不是警察叔叔们胆子小啊，实在是有些事压得胸口发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王大局长憋闷了半天，只对儿子说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王文杰也只说了四个字──爸，我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就能避免的，王文杰终於如愿以偿，当了一回子弹……不，是炸弹，砰！炸得轰轰烈烈，炸得惊天动地。

任务来得很突然，王文杰根本来不及穿避弹衣，就那麽跟著大队人马杀了过去。

案发地点是在一○八国道上，一组负责检查过路车辆的同事们在拦阻一辆悍马的时候，被对方开了黑枪──於是乎，大批警车分头拦截，国道上演‘生死时速’……

王文杰他们赶到的时候，悍马已经被逼上了高速公路，公路的每一个出口全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用负责全面指挥的市局局长的话讲──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局长这话说得大了点，那车‘苍蝇’不但飞出去了，还飞得不慌不忙悠游自在，顺手还撂倒了两三个围补的警察──如果苍蝇也会吹口哨的话，那麽它一定吹的是那一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王文杰不是那个被子弹消灭的‘敌人’，不过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挨的不是枪子儿，是土炸弹。万幸的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那颗土炸弹丢开了，不幸的是丢得不够远，炸弹在局长的那辆大奔上开了花，然後就引发了连环爆炸，大奔跟著一起开了花，场面很壮观、很壮观，比拍电影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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