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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吩咐了阿清去弄些内服药,让中年人在房间待着。中年人才不信什么风湿症的解药,对他是百分之百的瞧不起,就等着他自己失败,白白出丑,到时可就尷尬了。
薛少贤来到书房,他并不灰心,翻开了一只的药箱,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几样材料。原来他是薛家三老爷的儿子,长年因故不在家中,前段时间听说家里出事了,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回到家中,听阿清说家中兇案频发,随后他亲自见证了薛开诚被害,紧接着薛中阳坐牢,之后薛老爷也惨死,整个薛家,就只剩他爹薛三爷还苟延惨喘。
在薛家落败后,昔日盟友萧家立刻派人来砸店,将薛家一脚踢开,现在屋外还留着一片狼藉。百姓们更是跟着起鬨,毫不掩饰自己对薛家的憎恶,方才那中年人吐的一口唾沫,这阵子他们倒是见怪不怪了。手下的人见薛家大势已去,也是各个树倒猢猻散,跑得精光。现在的薛家,儼然就是隻过街老鼠,家运到了头,那个曾经风光的过去,已经不復存在了!
薛少贤是在约莫六年前离家的。薛三爷有两个老婆,他是大房的孩子,偏偏父亲疼爱那个二房的弟弟,原来碧树轩这份家產,也是预备留给弟弟的。要不是他主动放弃,薛少贤恐怕还捞不到这么个好所在。那一天,他听见了父亲和二姨太的谈话,说要将碧树轩留给弟弟,在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驱使,在他听见的那一刻,薛少贤就开始收拾包袱,一声不响,就这么离家出走。等到他再见他的父母,已经是数年之后了。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之后到了一间洋行工作,这里的各色人情风物,带给他无限的新鲜感。他还遇到了一名药理学家,那人说自己来自遥远的日不落帝国,教给了他许多的药理知识,还有些简易的医学,甚至带着他亲自给病人看病,让他看见垂死的病人,重燃希望的表情。每每至此,薛少贤的心中都会非常满足,感到十分地有成就感。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英国人曾经告诉过他,这世上有一种止痛剂,被视为灵丹妙药。他突然就着了魔似地开始想,倘若他能製作出这种止痛剂,是不是难解的风湿症就有救了。到时,那老头子定会对他另眼看待,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这个药物有强烈的依赖性,严重者甚至会產生幻觉,因此有人将其定性为「毒癮」。薛少贤紧闭上眼,满脑子想的都是製作那个止痛剂的方法。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阿清有些无奈地进了房来。原来那中年人口中怒骂不休,说薛少贤神医的名号是吹出来的,根本没有救人的本事,就在那怒骂着,要阿清让他离开。
薛少贤听阿清说完,神色登时有些复杂,魔鬼似地笑了笑,振振有辞地说道:「你去告诉那老头子,本大爷倘若治好他的腿疾,他要跪在地下跟我磕头道谢。如果不依,我就用棍子打到他跪下为止!」
薛少贤狡黠聪慧,有一半算是自学成材,难免心高气傲,最痛恨人质疑他的医术。别人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要证明给他看。说罢,他一手抄起祖传的药谱,翻了翻,在一页上停了下来,细读之后,慢慢地放下了手,眼望远方,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搁下了书,来到后院。这里除了家中栽植的草药,还有许多人为引进的品种。薛少贤目光一扫,在那群花之后,果然发现了一株长得不甚完好的罌粟花。他突然感到好兴奋,因为他实在好奇得不得了,只见那果实非常地饱满,绿色的,应该还未成熟。他摸出了一把小刀,在那果实上用力一割,「噗哧」一声,立刻就渗出了白色汁液。薛少贤激动极了,立刻从旁边拿了个小容器,将汁液全都接了下来。
这新奇的发现立刻激起了那个医者的实验精神,他突然就变得非常亢奋。从柜子下端出一个烛台,点了火,将白色汁液倒入铁盘,拿着把钳子,夹着铁盘,放在烛台上烤。其实这些器具都是非常阳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异想天开,自製「灵药」能否成功。然而这些顾虑都不能阻止他的好奇心,一双眼就紧紧地盯着盘子,耐心等待。后来,他嫌这样太慢了,又拿出了一个烛台,还拣了一块透明板,盖在铁盘上,利用压力加速质变。渐渐地,他看见那白色汁液变了色,慢慢地在铁盘上萎缩,变成黑色的膏体,正如那英国人所说的一模一样!
这东西在家传药谱中,名叫「福寿膏」,也是镇痛用药,其他细节并没有详述。薛少贤再度想起了那个中年人的嘴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福寿膏滴入水中。翻开一个箱子,拣了一支精巧的铁製注射器,那是西方传来的医疗器具。他就带着这两样东西,果断地来到中年人的房间。
中年人渐渐能行动了,一见薛少贤来,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薛大少爷,要不是老子等着看你笑话,你再不来,老子可不屑等你。」
薛少贤桀驁一笑,拿出注射器,凑近中年人的背膀。中年人一看那铁製注射器,终于感到害怕了,瞪大眼睛道:「那是什么?你想害死老子吗?快拿开!」
薛少贤勾起嘴角,自负地说道:「老头子,本大爷教你一些常识。这玩意儿叫做注射器,是西方传来的医疗器材,看见没有,把里面的药物,打进你的身体,你就药到病除了。」
然后薛少贤突然就认真了起来,收起了他的狂气,目光十分专注地放在中年人的手臂上。中年人吓了一跳,忙抽开了手。薛少贤一脸认真,又在他身上一点,这下中年人是完全被动了。薛少贤严肃道:「这玩意儿没什么可怕的,你不想腿疼就老实一点。」
然后他拿出他的实验精神,眼睛往注射器上一扫,将针头抵住中年人的背膀,终于将福寿膏注射进去。中年人浑然不觉,感觉没什么大碍。薛少贤很认真地瞧他的表情,随后又大笑了起来,说道:「这药是绝对有效的,你不可能还会痛。老头子,等你身体能动了,你得好好向我道谢。」
中年人浑身动弹不得,冷冷地说道:「哼!我才不信有什么东西治得了风湿,你别做梦了,你等不到老子道谢的。」
薛少贤剑眉一竖,又指着他道:「好!咱们走着瞧,我不信等不到你那句话!阿清,看好他,别让这老头跑了!」
这时,阿清好像听见什么,突然匆匆奔向门外,不一会,进来告知薛少贤有客来了。薛少贤愣了半晌,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他低下了头,拍拍自己的衣裳,让自己看起来乾净整齐了,这才出了房间。
甫到客厅,他看见厅中站着一个高挑的青年,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一双细眼深邃而神祕,正微笑地打量着他。薛少贤得意地笑了起来,目光炯炯如虎,很是傲气地说道:「赵大公子,你总算是来了。来,这边坐,往后咱们就是伙伴,合作愉快。」
青年目光一动,有些好笑地说道:「我应该没说要跟你合作吧,这椅子我可坐不起。」
薛少贤弯起了嘴角,好整以暇地坐到椅子上,手就十分清间地靠着扶把,笑道:「赵元祺,我劝你还是换个态度跟我说话。眼下能救令弟的,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哈哈,赵兄,你是不是该为了你傲慢的态度道歉呢?」
赵元祺忍不住调侃:「慢着慢着,你说除了你没有别人?哈哈哈,薛大公子,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不过,说句认真的,我还真没想过你也有这么一天呢,你就这么渴望要东山再起吗?哈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要笑掉百姓大牙的。」
薛少贤脸一红,他为对方说穿了自己的心事而感到颇为恼羞,顿了半晌,立刻又掛上了微笑:「你还要这样不识好歹,难道你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吗?赵兄,你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忍心看着弟弟惨死吗?」
他说话的同时,赵元祺的脚步正在渐渐逼近。直到他把话说完,赵元祺面不改色,突然手掌一挥,将薛少贤整个人抓得立了起来。薛少贤身无功夫,领口被他紧紧揪住,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方的劲力并不大,却有一种不容分说的霸道。赵元祺神色不动,只是微笑着凝视他,淡淡地说道:「薛大公子,你以为我们赵家都是些什么货色?说穿了,咱们不过就是个小小生意人,根本无足轻重。他对你们,不过就是颗废棋,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好了,薛大公子,在你还有一点尊严之前,赶快带我去找他吧。」
他明明是在威胁人,口气却是不咸不淡的,就好像是在话家常,他甚至在微笑。薛少贤垂眼扫了他揪住自己的手,赵元祺这才轻轻地松开。薛少贤于是冷冷地笑了,手拨了拨自己的衣领,利用这片刻的功夫,思考着怎么逼对方协助自己。半晌后,终于开了口:「要我带你去见你弟弟,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现在受制于萧浩然,那贼秃身边还有『野豹队』四位高手,没我给你指点明路,你一个人去横衝直撞,难道就能成吗?赵兄,你应该还有点自知之明吧?」
赵元祺一愣,薛少贤这番说词,硬是将他本能的挑战欲逼了出来,忍不住反击道:「怎么就不成了?凭我一己之力不成,我难道不能找别人吗?大不了就是杀进萧家的窝。哈哈,薛大公子,我实在没有『非你不可』,你才该有点自知之明呢。」
薛少贤眸光一闪,眼神登时多了一分侵略性,玩世不恭地弯起嘴角:「找别人?哈哈,且不说只有我知道你弟弟的下落,赵元祺,单枪匹马杀进萧家,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要你去开口求人,你拉得下这个脸吗?」
赵元祺眼角一跳,脸色竟然反常地不从容起来,偏偏仍是不肯放软。薛少贤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不给赵元祺开口的机会,打了个响指,乘胜追击道:「喂!赵兄,你可不是那种放得下身段来求人的人,与其低头去拜託人,还不如跟本公子合作。再说了,赵家变成这副德性,那是谁害的呢?你,和你的所谓的战友,有那个本事对付萧家吗?哈哈,你想想,既然咱俩同病相怜,又同仇敌愾,不如来合作一番。等到咱们除掉了共通敌人,再分道扬鑣也不迟啊。哈哈哈哈哈,倘若,我真的能捲土重来,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嘛。」
赵元祺没看薛少贤,彷彿要掩饰什么地低下了头,轻轻拨了一下衣襬,嘴上仍是不饶人:「谁说我放不下身段来求人呢?薛大公子,你说少不了我的好处,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捲土重来,给不给得起这个好处啊。」
说着,他瞬间抽出剑来,「清影」在大厅中飞出刃光,生生架在了薛少贤的脖子上。薛少贤没敢乱动,听赵元祺平平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找我合作,是不是先得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呢?既然你用舍弟作为筹码,就先带我去找他,把他放了,到时咱们再来谈合不合作。」
冰冷的剑贴在薛少贤的咽喉,他却不怎么慌张,眼下只有自己能帮他找到弟弟,这货才不敢真的杀他呢。可是,倘若他真放了赵光寄,那他便失去这个谈判筹码了,这傢伙说到时再谈,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废话。便道:「如果我带你去见你弟弟,你就会跟我合作?」
赵元祺道:「放了他,也许我会答应。」
薛少贤眼角一跳,他在忖度着对方的想法。在「绣帘香」出事那天,他曾听人提过这号人物,竟然单挑了一干流氓,心想自己重振旗鼓的首要任务,便是防止萧家继续扩张。而他身边正缺江湖高手助拳,这人又与自己同仇敌愾,便起了利用之心。想了半晌,终于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至于那赵光寄为何被抓,乃是因为他目睹了一件事。然而详细的情由,赵元祺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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