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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焕的神情一如往常,仿佛七年也只是弹指光阴,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过。吕品不自觉地攥气拳,狠狠地掐一下手心,似乎没什么感觉,再掐一下,仍无知觉……大约是太冷了。
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束微弱的光,慢慢地、慢慢地,融掉冰雪。
在这种无知觉的状态下,杨焕半拥着她回房,这回他并未急进,只让她掏钥匙,她也就乖乖地掏了出来。他帮她开门,送她进去,在她鬓边轻落下一个晚安吻:“goognight,明天再来看你。”
从这种震惊骇异的情绪中醒过来时,已不知过去多久,吕品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从袁圆的床到她的床,从她的床到窗户,又从窗户到门口——杨焕居然会检讨自己做得不够?
简直比日全食还罕见,日食那概率还有规律可循,杨焕——要杨焕心平气和地说一句“我错了”,你还不如杀了他干脆。
吕品掏出手机,想给袁圆打个电话,倾诉一下今晚这堪称惊悚的经历,一看时间她又头痛起来:袁圆怎么就和高工搭上了?那可是有两个魔王儿子的鳏夫一枚呀!她抓狂地抱着被子,没两分钟,眼泪忽然就决堤似的往下淌了。
他们值得没有分开过?他不是追随辛然去了美国吗?前几天他们还十分登对地出现在ce技术展示会上……但无论如何杨焕也不会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呀……吕品又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面对这种接二连三突发事件时手足无措,她把自己蒙在枕头下尖叫了几声,然后跳起来捧出笔记本开始看文献,试图以此镇定心神。
翌日吕品顶个双熊猫眼去医院陪袁圆做检查,因左静江介绍的医院一时也没用合适肾源,袁圆便要求医生为自己和母亲做配对检查。杨焕也带着左静江过来,前前后后地张罗,高工不住地向他们道谢,也顺道向吕品道谢。吕品几次想抽空问问袁圆,到底和高工是怎么会是,却怎么也不得空,不是杨焕来找她说着说那,就是袁圆忙着和医生大听肾移植手术的风险性。吕品眼看着自己一无关系二无资金,对袁圆来说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好上网查查资料,看看做肾移植的双方术后调理类的注意事项,没想到检查结果出来,居然说袁圆的肾并不符合要求。
医生的解释是人的肾在各个时期状态可能发生变化,即便袁圆数年前曾检查合格,也有这几年因为袁母病情恶化以及袁圆本人的身体条件原因,而产生变化的可能。
袁圆一下子又掉进冰窟里,求天不应叫地不灵,袁母的情况靠透析也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如果连身为直系亲属的袁圆都无法提供合适的肾,那么要从本来就极度紧缺的器官捐献资源中找到合适的肾,更是难如登天。
素来开朗爽快的袁圆,终于忍不住在安顿母亲到高家休息下后,抱着吕品失声痛哭。
真应了杨焕那句话: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高工早把家里的活期定期存折都翻出来,此时却毫无用武之地。
一连数日吕品都笼罩在袁家的愁云惨雾中,杨焕帮忙把袁母的详细病情pub到网上,寻求合适的肾源,并通过各种人脉关系,在各大门户论坛重点版块置顶求助,仍毫无回音。袁圆急得失了分寸,甚至问杨焕:“你认识的人多,不是说现在……有黑市吗,你知不知道什么详细点的途径,多少钱我都……”
杨焕骇然失笑,“我开公司赚钱,多认识几个人混个脸熟而已,又不是混黑社会的!”
袁母第二次去做血透时,袁圆已憔悴得不成样子,研究院那边高工替她请了假,钱海宁也自觉地把袁圆那部分研究工作接过去。但袁母的病情迫在眉睫,第二次血透后出现长时间昏厥症状,医生表情极严肃,只问了一句:“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直系亲属了吗?”
吕品抱着袁圆的头在怀里,却无从安慰,只能拍着她的背给她顺顺气。袁圆在连日操劳下,已说不出什么,更哭不出来,只靠在吕品腰上,断续而无助地说:“吕品,你说我前几年肾还合适的时候,怎么就没坚持一把,逼着我妈把手术做了呢?”
吕品只能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也许明天网上就能找到合适的肾呢。”
看袁圆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模样,吕品实在不忍心,虽知不可能,还是自己偷偷去找医生做了个检查,不出意外的,无法配对。
第三次透析,袁母再次出现短暂昏厥,吕品坐在透析室里,看汨汨的血液从袁母动脉里流出,血液经过透析液排除毒素,还会输回袁母体内。但袁母的生命和袁圆的生气,却如缓缓逝水,一去不回。吕品心一酸,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待高工办完手续进来,吕品将袁圆交给他,捂着口脸逃出透析室。
哭过一场后把脸洗干净,吕品这才镇定心绪,也许是这场缓慢且不见刀剑的死刑,让她心肠软下来,决定给娘亲打个电话——至少,如果她肯打个电话问“陈世美”一声好,娘亲会很高兴。
自她知道“陈世美”回家后,她就不愿意给娘亲打电话了,中途娘亲给她发过几条短信,很简单,都是问她在北京身体如何工作如何,她只回以一句极简短的“都好”。
电话接通,稍稍寒暄几句后,娘亲忽压低声音,微含责备地问:“你怎么又和杨会计的儿子搅到一起去了?”
吕品皱起眉,“搅”,娘亲极少用这样难听的字眼,她素来不喜欢杨焕,语气却从未如此尖刻过。吕品的口气不自觉变冷:“杨焕在北京,我也在北京,大家老同学老朋友,见个面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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