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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森的律师也在。我只当我来得早,便说先去附近逛逛,一会儿再过来。哪知,周森却拉开椅子让我坐下,介绍说这是赵炽赵律师,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毕心沁。他大有要三人烛光晚餐的意思。
周森说这脆皮鹅肝配真菌很好吃,你多吃一点,他还说这法式焦糖炖蛋也很好吃,你也多吃一点。可从头到尾,我食不知味。赵炽的在场,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病人,病入膏肓的病人,而他是医生,他和我的家属周森商量好了,是时候对我公布真相了。
可一样从头到尾,他们谈红牛和雷诺,谈拉菲酒庄,谈中信荣氏,该谈的不该谈的都谈了,独独最该谈的却只字不提。
我的若无其事装了太久,装不下去了,抛下餐巾,便要先走。周森按住我的手:“等等。”
赵炽察言观色,温和地和我们道了别,先走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我正襟危坐,两手放在膝头。
“我以为你想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周森将手覆盖在我的手上。
我抽出手,抓上餐刀,在还不至于引人注目的程度下对着周森比划:“是,你还真挺了解我的,我的确就是想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不是当着律师的面。周森,他是律师,他的存在时刻提醒我你现在是一个……犯人。”
周森同样在不引人注目的程度下,投降般微微举高了双手,好商好量地:“可不可以……不用这么精确的说法?”
我缴械,泄气地伏在了桌子上。
“我是无辜的。”这句话,周森就这么毫无铺垫地说了出来。
我的脖子一下子便梗直了,然后周森便当我小型动物似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这句话你等了很久了吧?是,我是个商人,利益当头,有时……会不择手段,但说我草菅人命,未免太抬举我了。我是无辜的,安家家纺会使用致癌染色剂,我比谁都震惊,可震惊之余,我也只有承担。心沁,我很想告诉你我会没事,很想喂你吃上颗定心丸好让你睡个安稳觉,可我不能对所说的话不负责任。但今天,无期徒刑,我能向你保证……上诉的结果不会比这个更糟糕了。”
我呜呜地哭开了:“王八蛋,是说你判个五十年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吗?你有没有那么长命的?说不定五十年比无期还要长。”
“最多七年,少则三年,心沁,我说到做到。”周森揽我入怀。
这是周森本不打算这么早承诺的承诺,可大概是我的肝肠寸断让他实在吃不消了,于是他心说好吧,索性承诺她吧,不然我这件衬衫又会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荼毒了吧?黏糊糊地实在不好收拾。
我从头到脚还是疼得皮开肉绽似的,可我不能再得寸进尺了。我只好又抓上汤匙,用背面充作镜子整理仪容:“七年,好吧,我照你的意思做最坏的打算,七年之后,我保养得好的话,还不至于豆腐渣的吧。”
我的这番适可而止触动了周森最纤细的神经,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我将另一只手插到他的脖子后,将他的头揽向我,和他抵住额头。百分之九十九的猜测也终究是猜测,和百分之一百的字正腔圆的宣判截然不同。适才,周森也不过才吃下寥寥数口,他才是当事人,是无期徒刑的当事人。
孔昊和李真的造人大计治本归治本,可却是剂文火慢熬的中药,不能立竿见影。
孔妈妈仍在上赶着和我妈交好,使得她时好时坏。一次,我被她主动问到是不是和孔昊重修了旧好,对于她的主动发问,无关内容,我是一律欢呼雀跃。但更频频地,她脾气愈加乖张,动辄一言不发,我一旦稍稍紧逼,她便不惜将我挥开,是栽倒在地还是撞上墙壁,那就得看我的造化了。
于是我等不及孔昊和李真的一年半载,动了搬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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