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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晚秋时节的雨已经连绵地下了一星期了,路上到处是一汪汪的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陶知吾进店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午饭时间,由于是淋着雨跑过来的,身上湿了一大片,周身还冒着一圈朦胧的水雾。
“怎么不带伞?”夏漱见到他,立即放下了筷子,转身拿了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递给了陶知吾,“老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多大个人了。”
陶知吾轻笑一声,“这不是怕你饿坏了吗,去买了你爱吃的红油抄手,撑着伞跑不快。结果你已经开始吃了”
陶知吾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说,声音里不无幽怨。
“噗嗤,谁叫你那么慢。”夏漱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接过了毛巾,亲自给陶知吾擦干头发。因为比他矮半个头,略微地垫了垫脚,而陶知吾也顺从地低着头,迎合着夏漱的身高,有意无意地缩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夏漱。
夏漱一抬头就对上了陶知吾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识退了两步,却被陶知吾圈住了腰,狠狠地往怀里一搂。粗重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夏漱的颈间,轻微的挣扎无果,带着轻微的怒意嗔道:“你放开我,好端端的干什么啊?”
陶知吾状似未闻,加重了拥抱的力道,左手搂着夏漱的腰,右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夏漱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怀里,用低沉而沙哑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沉默,无声无息的寂静。
夏漱闻着陶知吾身上淡淡的柠檬清香,混合着水汽的味道,鼻尖缭绕着清凉的气息,她能感受到陶知吾胸膛中强烈的心跳,一下一下,用力地搏动,宣誓着自己的紧张和重视。
恍惚间,夏漱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叶林初跟她表白的场景。
阳光,白衬衫,篮球场。
微风吹拂起少年的衣角,他带球绕过重重阻拦,投进了最后一个三分空心球,力挽狂澜,赢了那场本该输得惨不忍睹的比赛,引起了全场女生的尖叫和欢呼,却忽视了所有围绕着他的鲜花和掌声,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左手抱着球,右手插兜,得意扬扬地开口说道:“我赢了,你答应过我的,做我女朋友,没有拒绝的选项。”
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和发梢,少年眯着眼睛,狡黠地笑着,像是一个做了好事向妈妈讨要糖果的小孩,笑容灿烂得胜过头顶正午的阳光。
回过神来,现实的场景中,她被另一个男人拥抱,在满室围绕着的散发着香气的花丛中。室外,是阴郁的雨季,持续不断。
终究是斗转星移间,物是人已非。夏漱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好。”
下午天气略有些转晴的迹象,淅淅沥沥的小雨转为轻柔的雨雾,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脚步匆匆。
陶知吾带来的红油抄手最终被他自己吃了,还是由夏漱收拾的包装盒。
“这家伙,唉”夏漱嘴里抱怨着,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想起刚刚她答应陶知吾时他笑起来的那傻样,仿佛根本就没预料到自己真的能表白成功。
其实夏漱自己也很惊讶竟然真的就这么答应了。她原本认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年少时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惊艳一生的人,这是幸运,也是不幸。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动心,但是陶知吾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显然已经让自己再一次沦陷,她很高兴,自己还能有个新开始。
想着这些,夏漱的心情也不免轻快了些,给店里的百合换水时,嘴里还挂着甜蜜的笑。
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有一对顾客走了进来。
“欢迎光——”夏漱立即转身习惯性地想要迎客,嘴角的笑容还未能隐去,却在看到来人时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临你们来干什么。”
妆容精致的女人气场强大,抬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撩了一下染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笑吟吟地看着夏漱,“怎么,你这开个花店还搞歧视?觉得我们买不起?”语气像是调侃,却充满了戾气和攻击性。
夏漱很疲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个女人只剩下了无力感,想起那多年前那个娇滴滴的,连生物课解剖完青蛙都要在教室角落独自哭泣的小姑娘,她无论如何不能将这两人结合起来。
“方弥你有完没完,这样有意思吗?”结伴而来的男人满脸不耐,像是吃了炸药一样暴躁,却在看到夏漱的眼睛时狠狠地别开头,不敢和她对视。
“怎么,这就心疼了?难得经过这家店一次,我也只是想帮帮夏漱多卖点花啊,那么激动干嘛?”方弥用手轻抚着手边的红色的玫瑰,鲜艳的红色衬得她的手指愈发青葱白嫩,“这花真新鲜,是你自己种的?”
“是从批发市场批发的,就是得早起。”夏漱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配合方弥装傻充愣,“你要喜欢,我帮你包起来,不收你钱。”
“夏漱,你别——”男人再次开口,却被方弥打断。
“叶林初,你要看不惯就走呗,不是还有个很要紧的会吗?刚刚就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说是没时间了,不让我进店。怎么进了店就和哑巴一样,不会说话了?”方弥句句紧逼。
叶林初不想和她起争执,只是狠狠地瞪了方弥一眼,转身推开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夏漱一眼,却不敢直视夏漱的眼睛,稍稍停顿后关上了门,走了出去,留下一阵铃铛的脆响。
叶林初走后,店内的气氛便逐渐凝固,夏漱和方弥相对无言,漫长的对视期间像是有一万年那么长。
“你喜欢牛皮纸还是报纸?”夏漱打破沉寂,“我个人推荐牛皮纸,走复古风,还能防水,包起玫瑰来拍照很有韵味。”
说着,也不管方弥反应如何,自顾自地裁起了纸。
“够了,别演了,你不累我还嫌累。”方弥开始有些不耐烦,“我们之间的纠葛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你给我好好等着!”
夏漱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玫瑰用牛皮纸包好,递给了方弥,“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有些事总得放下,欢迎下次光临。”
夏漱不卑不亢的语气刺激到了方弥,却终究没有再次开口。
方弥接过夏漱手中的玫瑰,又当着她的面摔在地上,转身出了店门,没有一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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