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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沉默以对（第1页）

当今社会变革，杨素新生下的叶兆麟也让老夫人心头舒坦了一些，暗想这样兄弟两人日后就不会为了地位争斗了。岂料昨日徐管家神色凄苦上门告知，说没能接到叶一柏，竟是张老与苏正阳把他接走了。一时间，老太太疑惑满腹——杭城张氏一族无需赘述其地位，而那苏正阳来到杭州短短半载，就成了个丝毫不逊色于杨素新手足的实权人物。

这般重要的人物亲往火车站迎接她的孙儿？若非徐管家以生命发誓，老夫人绝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离奇之事。此刻，叶娴目光投向了紧张兮兮如同缩颈鹌鹑般的张素娥，淡声道：“上次柏儿来杭城，曾帮张老治病，老先生感念旧恩；至于苏局，他和柏儿的一位朋友交好，并有些公事往来，因此这次才亲自接送。”

听闻此言，老夫人皱紧的眉头越发深了起来：“柏娃子能和苏正阳有啥公事，这人固然地位崇高，可名声不佳，咱们应当少跟他接触才是。不过张家那边，可以常来常往的。”听到老夫人如此表态，叶娴只是牵了牵嘴角，沉默不语。

大堂中的铜钟响起三声，仿佛宣告着气氛愈发压抑。叶广言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老夫人面现不满之色。此刻的杨素新只专心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玉镯，而不大的叶兆麟早在叶娴与张素娥进来时就被家仆领着离开了大堂。

对于弟弟不顾家门尊严的做法，叶娴并未表现出愤慨，反而觉得解气。相比之下，坐在旁边的张素娥显得焦躁不安，频繁瞥着手表望向大堂门口的方向。

正当此时，翘首期盼的身影终出现在门槛之外。一小厮引着叶一柏步入大堂，走近门口时满脸堆笑喊道：“大少爷回来了！”话音刚落，老太太面上瞬间漾起了笑意，急急起身，叶广言的面色稍霁但仍带着怒容。连之前一直低头沉思的杨素新此刻也将腰板挺得直直的，神态似即将奔赴战场的女勇士。

“柏儿，你总算是来了。”张素娥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叶一柏那一刻得以释放，迫不及待地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一柏看看手中的表，向堂内众人歉意一笑：“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些时间。”说完他深深鞠了个躬。

望着自家孙子的归来，老太太欣喜不已，快步迎上去握住叶一柏冰凉的手，急切地说：“回来了就好，可把我担心坏了。阿梅，快给孩子拿个火炉子来。”一旁等候的丫鬟答应一声，迅速朝后堂奔去。

老太太嘴上埋怨着叶一柏：“你这孩子翅膀硬了就忘了本家了，你姐说你先前来过杭州，既然都快进家门口了，怎么就想不到回来家里坐坐呢，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对于眼前这个疼爱有加的大孙子，叶家老夫人的疼爱并未因小孙子叶兆麟的出生而有所偏移，但在叶一柏即将被迫离开叶家的那个时刻，她选择了装病避而不见。这份关爱诚然存在，却也有着一定的界限。

叶一柏解释道：“上回是陪一位朋友一起，来去匆匆间，就没有安排来看你们。”听见这话，叶广言冷冷地嗤笑一声：“来去匆匆？连自家父亲就在你面前都没空打声招呼，还叫我这个做老子的吗？你还记得你是叶家的儿子吧？”此刻叶广言已然明了，那日在张家手术室外佩戴口罩、操刀救治的医生，正是自己那位不孝的儿子叶一柏。

叶柏松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叶大川所提及之事。当年在张家老者动手术的那个屋檐下，的确碰见过叶大川，也的确是有意带着口罩并未露真面目相认。

那时候他刚降临这片乡土不久，心头犹如一团乱麻，对这位名义上的生父，他不知如何面对，加之他素来不善处理这般纠葛的事情，因此一直拖延至今日未曾表明。

此番被叶大川点破，叶柏松的脸庞不禁显出一丝羞赧之色，然而叶医并非昔年的少公子，他对于这位名分上的父亲并无半点敬畏之意。他微微低下头，选择了沉默以对。

张桂花和叶娴从未听说过这事，自然也都感到惊讶万分。此刻大屋里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得了得了，今天是个喜庆日子提这些干嘛，你这个当爹的，还会跟儿子计较没打招呼这点小事，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你还惦记到现在，行了娴丫头，领你娘回去耕读园歇息吧，里面都已经打扫干净，物件都是新的，哎，你们的行李呢？”老祖母瞧见张桂花、叶娴乃至叶柏松两手空空，顿时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在上海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怎么可能连一件行李都没带，联想到昨日徐管家回来禀报时闪烁其词的话语，老太太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行李暂放在客栈里了，最近较忙，并且可能会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不大方便。”叶柏松如实回答。

可这话传入叶大川耳中却像刺般让他不适。“忙？人多出入？现如今洋人的医院都放了假，你还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得意不忘形，失败也不灰心，你是觉得自己有点名声便傲慢自大了是吧？认为叶家长幼有序的大庙已经容不下你了不成？”

对于这个儿子的感受，叶大川的心情总是五味杂陈。叶柏松的降生，唤起的是他的懊悔与悔恨，孩子的存在提醒着他那段对杨素欣的背叛。受限于旧时观念的影响，他却又无法厌恶这个骨肉之亲，在这份复杂情绪驱使下，在叶兆麟出生前，他对叶柏松始终保持着一种似远似近，严厉却又若即若离的父亲形象，这股态势一直延续到了现今与叶柏松的交谈之中。

面对叶家的态度，叶医生同叶娴早已在上海形成了共识。尽管叶家确实在他们的孩提时代予以庇护，但也同样在叶家的土地上，他们承受了巨大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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