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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我也没了兴致,又不咸不淡地扯了一会儿,草草互道珍重之后我就匆匆辞别了出来。
从爹妈的屋里出来,我本要去向舅舅道别,却见一个人匆匆走近。我一看,是我家的老管家加措。
他看见我好像见了鬼,惊的嘴都合不上,眼睛里满是惊慌的神色。我上前和他打招呼,他却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这可不是原先那个沉稳老成精明强干的加措。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连连摇头,语无伦次。
我从他的闪烁其词中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追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少爷,我知道是你”我莫名其妙地问:“什么是我?”
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卓玛还有桑琼”
我的心差点儿跳出胸膛,这是埋在我心底的迷,纠缠了我一年多,原来谜底在这里。
我一把抓住加措,急切地问:“你见到卓玛了?什么时候?”
加措被我抓的疼的只咧嘴,惊魂未定地看看我,无可奈何地对我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住的小屋,斟上一壶酒,先喝了两盅压了压惊,才心有余悸地向我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年春天,在我们发动暴动的时候,河西的气氛也很紧张,谣言四起。
爹妈对我不放心,派管家到河东去探虚实。
加措从渡口渡过河,发现从白玉到德格到处烽烟四起,似乎到处都在响枪,我家溪卡方向的枪声更是一阵紧似一阵。但汉人封锁了所有的道路,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汉人兵站方向来了一队人马,还有一辆汽车。队伍在渡口停了下来,出来一个当官模样的汉人,对聚集在那里的人群说要征集二十个民夫,并问谁会说汉话。
大家问他们往哪里去,他说是去松卡乡。大家看看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又听听远处传来的枪声,个个面面相觑,踌躇不前。加措却灵机一动,自告奋勇给汉人出民夫。
他的汉话说的不错,就这样,跟着汉人的队伍来到了然巴庄园的外面。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支汉人增援的队伍。
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撤离了。加措并不知道碉楼里面的情形,还替我好担心了一阵子,无可奈何的看着汉人架起大炮,猛轰了一阵后冲进了碉楼。
由于会汉话,他是紧跟着汉人的首领第一拨冲进碉楼去的。虽然事隔一年有余,加措说起他冲进二楼那个房间时看到的惨烈血腥的场面时,仍然心有余悸。
旺堆的那个机关做的非常巧妙也非常灵敏。汉人冲进碉楼后挨屋搜索,当搜到二楼我的那个房间时,前面的两个士兵端着大枪同时踹门冲进去。加措他们几个人当时就紧跟在后面。
门开的一刹那,屋里传出几声沉闷的爆响,一股强大的腥风血雨把抢在头里的两个士兵都冲的东倒西歪,手里的大枪都差点撒了手。后面的加措等几个人也给冲了个趔趄。
当他们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起初还庆幸自己毫发无损,但马上就被屋里的血腥场面吓傻了。
面对他们的墙上,两个精赤条条的年轻女人平伸双臂挂在墙上、面形可怕的扭曲着,还残留着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她们一丝不挂的上半身几乎完好无损,只是四只奶子都没有了奶头,鲜红的热血染红了半个白花花的身子。
最可怕的是,两个女人都没有了屁股,四条大腿和手挂在一起,只有一些血淋淋的筋肉直接和腰连着。
两个人的肚子都从胸腹以下完全豁开了,炕上血流成河,五颜六色的肠子肚子和其他内脏呈放射状喷了半个屋子,流了满炕。门两边的墙上溅满了热乎乎的筋肉、内脏和湿乎乎的血迹。
这时候两个士兵才发现自己脸上、身上也热乎乎湿漉漉的。用手一抓,满把血腥。他俩对望了一眼,嗷的一声,两人都见鬼一样扔掉大枪狂叫了起来。
原来两人的脸上溅的花花绿绿,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缠了半条腥臭的肠子,另一个人的胸前挂着几块血糊糊的肉块,其中竟然还有半个炸烂了的胎儿。
两个士兵当时就疯了。加措和看到那个血腥场面的其他人当时也都吓傻了。
好半天,那个当官的才回过神儿来,想起让人封锁现场。后来,加措亲眼看见汉人从那个屋子里抬出两大木桶肉。他后来赶紧找了个理由溜掉了。
离开然巴庄园的时候,他还在汉人的医疗队看见了被人们抬着送去的浑身血淋淋的桑琼。她瞪着两个血糊糊空洞洞的眼窝,张着嘴含混不清的哭诉着,谁都听不懂她究竟要说什么。
回到河西后,他没敢把看到的这一切都告诉我的爹妈,只是说那里仗打的很厉害,没见到少爷,估计已经脱身了。
他当时敢和我爹妈说我已经脱身了,就是因为他从骨子里觉得我房间里那血腥的场面和被割舌剜眼的桑琼都肯定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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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怎么和加措分的手,怎么告别舅舅舅妈离开他们家,我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我脑子里全是加措讲给我的那个可怕的血腥场面。他带给我的消息曾让我心里不舒服了好几天,大概那时候我的心肠还不够硬吧。
不管怎样,卓玛和那个小谭姑娘当时都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女娃,毕竟都和我有过肌肤之亲,是最早让我知道女人的身体是如何快活销魂的人。卓玛肚子里还有那么大一个孩子。
不知她们被绑成那么屈辱的样子挂在冰冷的墙上,等待有人进来拉响插在她们屁股里的雷管,送她们上西天,结束短短的生命的时候,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从舅舅家里出来,我心里像一团乱麻,却又感到无比空虚。我再也没有心思去联络熟人,下意识地快马加鞭,急急地赶回了我们的临时营地。
我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拉旺已经走了。留守的弟兄告诉我说,拉旺前两天得到一个老朋友的消息,就急急地去了昌都,并没有按约定等我到五天。他留下话,让我们哪儿也不要去,耐心等他回来。
弟兄们问我这一趟有什么消息,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就含含糊糊的告诉他们,外面风声很紧,大家要小心,一切等拉旺回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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