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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见著燕叔叔，一向淡定自若飘离纷争之外的人，因为自己而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不是不愧疚的。

可是他只能这麽做。

好在王其实回来了，及时安抚了燕飞的情绪，轻轻松松的几句笑话，轻轻松松地抹去了燕飞眉尖的阴霾──这真是神奇，王爱国终於发现，却原来是，燕飞不能没有王其实。

从家里‘滚’出来，王爱国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虽说是一听说王其实出差回来他就立马赶了回来，可是那二位正小别胜著新婚，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硬赖著当电灯泡。

犹豫了半天，掏出手机给他哥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哥这会儿正晕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别说电话了，就是耳边响一声炸雷，也是惊不醒的。

王爱国当然不知道这些，一味地暗自著急，他听说了王文杰接手了林烨在查的案子，十分担心他哥也著了某些人的道……好在电话很快就拨了回来，是正在侍候儿子的包仁杰，快快乐乐的大嗓门：“爱国啊你不放心就过来吧，你哥做梦都还在叫你的名字呢。”

王爱国笑著说行啊，我过来。

王爱国到了大伯伯家，他哥已经睡醒了，脸色青白地趴在电脑跟前打材料。包仁杰在旁边团团乱转，儿子一天没吃东西了，怎麽哄都说没胃口，急得他爹恨不得给他塞几包健胃消食片。

包仁杰一见王爱国，堆了满脸的笑，你们哥儿俩有日子没见了吧？好好聊聊吧，晚上想吃什麽？说话！

王爱国倒也不客气，笑嘻嘻地点了好几个菜，包仁杰一听就明白──全是他哥爱吃的，高高兴兴地答应一声，出门买菜去。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一句王爱国，劝劝你哥啊，叫他好歹吃点东西。

王爱国走到电脑跟前，还没张口，他哥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拦开了，别挡著我，我得赶紧把这份材料交出去！

王爱国却不肯听，伸出手去一指关了屏幕，急得他哥跳起来骂，你干什麽！

王爱国皱了眉，一言不发地盯著他哥。王文杰放软了语气，带著点儿哀求地跟他商量，别打搅我好不好？这材料很要紧！

先吃饭。王爱国不肯让步，执著地盯著他哥，人是铁，饭是钢，再没胃口也得吃饭，身体要紧。

王文杰苦笑一声，我知道，可我真的吃不下。

王文杰说的是真话，那几圈过山车实在把他折腾得不轻，头重脚轻浑身发软，勉强支持著和弟兄们分手回家睡了一觉，仍然是苦不堪言，哪里吃得下东西？

偏偏弟弟不肯罢休，直接把他捞了过去往床上一扔，老实躺著！

王文杰往起挣，愣没挣起来，他弟那手指头就跟铁铸的一样，硬硬地往肩膀上一戳，王文杰就跟一堆朽木头似的，摧枯拉朽地垮下去了。

王爱国也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举著自己的手指头愣了半天，自言自语：“呀，这一手这麽厉害呢，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句话说得半是叹服半是得意，那个‘有两把刷子’的，除了老蒯，不做第二人选。王文杰听了，心里说不清是个什麽滋味，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後面‘同去！同去！’的弟弟，那条曾经叫他不耐烦的小尾巴，已经义无反顾地掉头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爱国哪里知道哥哥心里转的这些念头？自顾自地打开随身背著的书包，掏出针盒和酒精棉签，不由分说对著他哥的脑袋就扎了下来──闭上眼睛！不许说话！放松！

王文杰吓得浑身打挺，心知他弟要给他扎针，紧紧闭上眼睛不敢乱动，王爱国不耐烦地拍他一下，放松啊！

王文杰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弟弟什麽时候对他这麽不耐烦过？心里想著，嘴里却说不出来道不出来，只得哑巴吃黄连，长出一口气，随他折腾去罢。

这一口气出得长，吁吁呼出满腔浊气，感觉到弟弟两手不停，一针一针扎下来，隐隐地发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扎了多少针，就觉得渐渐神智清明了许多，肠胃也不那麽难受了……於是慢慢地睁了眼，笑著看向站在一边的弟弟，轻轻说了声，我饿了。

王爱国点点头，“等我收了针。”说著话，起了银针，收拾好针盒，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端出来一碗银丝面，打了个嫩嫩的荷包蛋，汤多面少，汤面上几点油星，漂著几粒葱花。

王文杰胃口大开，也不敢吃得太猛，几口吃完了面条，喝下面汤，鸡蛋却是一口未动，打了个嗝，这才感觉大汗淋漓湿透衣衫，缓过气来，就好像死过一回，又挣回了一条命。

王爱国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地念叨了一句，下次，可别这麽拼了，跟人家比什麽不好？偏去转那小孩子的玩意儿，赢了也不光彩。

话刚说出口王爱国就後悔了，生怕哥哥听了尴尬，弄得两边没意思。没想到王文杰却一点不以为意，苦笑著点点头，我这人，没本事，没能耐，也就能在这些歪门邪道上耍点小聪明，胜之不武，胜之有愧，再有下次，我可……还得这麽干，呵呵。

几句话反倒把弟弟闹了个大红脸，王文杰显然是早已经放敞心胸看得开了，压根不把那些有的没的放在心里，相形之下，自己那几句话真是有点小家子气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赞了一声，哥，你真的是出息了。

这一声赞发自内心，王文杰听了很是受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多亏了你啊……还记得麽？你说过，要像林染一样，让人一辈子都记住他。这些日子，经历了这麽多事，我想明白了。我不是林染，我永远也不能像他那样──那样优秀，高不可攀……是啊，我为什麽一定要攀呢？就算他是一座山，我为什麽要让自己也成一座山呢？他是警察里的英雄，我呢，我是警察里的流氓，我永远也成不了英雄……”

“不！哥，你是英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英雄的警察！”王爱国口气很急，却很没底气。他也知道，他哥这会儿离‘英雄’还差得远呢，不过他也并不希望他哥像林染那样──‘英雄’了。

王文杰宠溺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得满不在乎，“放心吧，我当不了英雄，我也不想当了。我想明白了，就算当流氓，也一样可以‘让人一辈子都记住他’，就是死，也得死得堂堂正正死得轰轰烈烈。我就是我，我不是林染，我是──王、文、杰，我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看不上我，那是他们的事，我只要做我该做的，这就行了。”

弟弟没说话，哥哥是被伤到了什麽程度，才能想得这样明白？才能再也不在乎？那个‘他们’，也包括自己，残忍到了何种地步！那个林烨，混帐到了何种地步！

王文杰还是笑得满不在乎，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哈，堂堂的警察世家，养的两个儿子，一个小偷，一个流氓──咱们那几个爹肯定得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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