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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上长着的林木与坡下不同,每一棵都如垂直竖起的铅笔,树干很高,却不怎么粗大。树皮仿佛小鳄的脊背,淋了几天的雨水,现在比较湿滑。这样的树,即使费劲爬上去,也难找到隐蔽良好的射击位置。
最后,在半山腰处的乱石堆,我看中几块挤在一起的大石,石头多属蛋状,彼此间碰接的下方,多是二十公分的隔缝。只要趴在两石中间,用山草略微铺垫缝隙下细小的碎石,狙击步枪就可平稳的放在上面。
砍些和大石比例协调的树枝,挨着狙击步枪插在左右,我又在枪管上缠绕些青藤。射击的时候,只要插在枪管两旁的树叶刚好挡不到瞄准镜,就可以耐心等待目标的出现了。
厚厚的熊皮将我盖住,上面翻滚着青色麻藤,使远处的望远镜会误以为这是一堆杂草。也许夜雨畏惧太阳,在东方刚露出点鱼肚白的晨曦时,雨点不再像昨夜那样莽撞,变得温顺许多,渐渐从岛的上空淅淅沥沥的垂直落下。
这时可以拧开狙击镜前后的盖子了,拿开额外保护镜片不被雨水弄花的芭蕉叶,视力透过网似的雨线,能模糊的看到远处岛岸停泊着一艘大船。要是船的甲板上有人走动,肉眼只能看清几个黑点在移动。
我把一只眼睛贴上狙击镜,从里面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淡蓝色圆形孔中,有一个“丁”字形的标线。当目标的要害稳稳固定在这一横一竖的交汇处停留三十秒以上,就能被准确的直线射杀。
整座岛屿像蒸着馒头的笼屉,白茫茫的水汽笼罩在上。从这一刻起,我得死死盯紧船上的一举一动,看清楚他们的动向。即使这些家伙直接出现在甲板上,我还是不可以直接射击,以免打草惊蛇。只有等到他们登陆上岸,先射杀其中一个拿狙的人,到时候,他们就算发现中了伏击,再想回到船上,肯定不可能了。因为从岸上回到大船的这段距离,我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射杀。
从狙击镜中,只能清楚的看到面向海岛这一侧的舱门,甲板中间高大的炮台,将另一面舱门遮挡住。虽然无法看到他们走上甲板的过程,但船是肯定动不了的。也许这会儿,几个机修人员正在为发动起大船伤着脑筋。
这群恶盗昨夜轰炸了大泥淖,又受了我的羞辱,应该也蠢蠢欲动了一夜,想出来发威。足足盯了大船一个小时,仍不见动静,但凭我的直觉,船舱内已经在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了。突然,船顶冒出滚滚浓烟,我的心中一惊,难道是里面失火,或者发生内战。再仔细观察,才知道这群家伙居然释放了烟雾弹,想借着滚滚烟幕安全的冲下船,害怕被岛上的冷枪射杀。
浓烟冒起的那一刻,我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从若隐若现的镜像中,观察到闪出很多人,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武器,可见敌人也经过了周密计划。浓烟渐渐消淡了些,甲板上的三十多个人都不见了。他们一定是跳入海中,向岛岸潜泳过来。
这群家伙里,毕竟有作战经验丰富的老手,如果他们冒冒然划着三五只小船或橡皮筏上岸,定会被我在他们靠岸的瞬间击杀掉四到五名。
我把狙击范围锁定在堆积着厚厚海藻的海岸线,我知道他们会先掩藏在下面,趴伏着呆上一会儿,瞅准时机后,才突然呼哨一声,向岩壁根儿处跑。雨水像蚕从高空吐下的细丝,这些已不再影响我射击的视线。要是换做老式莱福,不仅是距离上达不到好的射杀效果,恐怕在瞄准上,也很难控制好。
海水还在激荡,冲刷着海岸沿线晃动不已,乌亮的海藻泛起白色泡沫。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轻易开枪,因为每发射一颗子弹,都有暴露自己位置的可能。而且,他们会很快察觉出,岛上只有我一个人在伏击,然后这群匪盗欢呼雀跃,喊着叫着拿我当成猎物围杀过来。
“耶稣上帝,请打开宽恕的大门,让不安的灵魂,安眠在高台柱上……”每次扣动狙击扳机的时候,我嘴里都会念诵经文,这并不是请求什么,只是呼唤一种感觉,一种可以和枪膛里的子弹对话的感觉,安抚着它们去找寻对方的身体。
“砰”一声轻脆的响声,并没在山谷回荡多久,就被浓密的雨水压制下来。一个手拿ak-47的精瘦汉子,额头上开了血花,涌出的鲜血里,夹着豆乳般白稠的脑浆,顺着鼻梁滑下。在他翻起眼白的瞬间,我又朝另一个正起身奔跑的汉子射击,但没打中。
这些家伙,从我打响第一枪的刹那,利用我第二颗子弹被簧片弹进弹道和再次扣板机发射的时间差,一齐从海藻底下窜出,急奔扑到岸上,蹲在岩石后面掩蔽。从他们起身奔跑的三秒里,我一眼算出共有二十七个敌人上了岸。当然不算刚被我击毙的那个家伙。
之所以先击毙这个长头发、黄皮肤、上身着红色挎带儿背心的东南亚男子,是因为他当时趴在海藻下面露出半截脑袋,双手正举着望远镜,向我这个方向观察。
如果让他看清我周围的地形地貌,他一定能揣测出我就藏身在这一带,然后指挥其他人,利用正确的战略,分两路过来将我包抄堵杀。为了不让他发出对我十分不利的指令,我只能先把他送上高台柱。
其实,射杀这个穿红背心儿男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手里的阿卡47式武器。假如被手枪和其他冲锋式步枪打到胳膊或大腿,自己或许还有机会用烧红的匕首割开烂肉,取出里面的弹头,敷些药物疗养。
这种ak-47在国际上,曾被苍白无力地列为禁用武器,因为它的子弹打进人的身体后,弹头会爆开。准确地说,不是弹头像手雷一样爆炸,而是子弹一旦钻进肉体之后,会产生强大的震荡波。从肉身另一侧窜出来时,便不再是前后对称的枪眼伤口,可能比茶碗口还大。
不要试图自己或请医生取出伤口内的弹头,通常情况下,是不存在弹头滞留体内,这就是穿刺攻击的极限伤害。想象一下激光,就很容易理解。
面对和麻团一样的断裂神经,浆糊一样的脂肪和肌肉,试图缝合伤口的话,无异于捡出倒进大米里的大米。那些因此而截肢残废的人,能活下来的都被称为幸运儿,可见这种枪的杀伤性。
就在我第二枪刚发射出去,没打中下一个目标的一刻。手中狙击枪管上缠着的一条青藤,突然被一颗飞来的子弹穿断,冷枪弹头击打在我右侧的大石上。迸射出的无数碎石块儿,隔着厚厚的熊皮都能把我头顶弹得生疼发麻。来不及多想,我急忙抽身后滚,在离开狙击步枪的一瞬间,右手抓住枪托,拽回了武器。
我伪装伏击的林地山坡,距离海岸线九百米,普通步枪不可能有如此精准和暴力十足的射击。这一定是从大船甲板上打来的巴雷特m82a1大口径狙击步枪的子弹。
大船上果然埋伏了狙击手,从这二十八名悍匪跳下海之后,他们阴险地预留了一组狙击手掩护。巴雷特m82a1,假如有两个狙手一起合作射击的,一人持枪瞄准,另一人在旁边用精密仪器测试风向,极度减少误差的精准度,用来超远程暗杀是非常可怕的。
幸亏是雨天,而岛上的海风又漂浮不定,加上自己伪装的严密,前面插着的树枝,挡住了对手看清我头部的视角,才使我免于一死。抓回武器之后,我沿着高坡下侧的岩壁,我蹲伏着急速朝下一个设置好同样伪装的狙点跑去。
如果看不到甲板上的狙击组,就得放弃在高地上做埋伏,敌人如此精准的射击,不会再跟我的性命开第二次玩笑了。第二个伪装点的位置比第一个地势要低,快跑到跟前的时候,我立刻趴在地上,像壁虎那样慢慢地爬过去。
这一次,我不再用狙击步枪的枪管儿直接去捅开那些预先插好的树枝,准备向对手还击;而是先将身上的熊皮脱下,拿木棍斜向上挑它过去,就如表演皮影戏一般,使圆滚滚的熊皮看上去像一个人在爬动,往岩石缝隙的中间小心着靠拢。
就在类似于枪管的木杆儿刚穿透潮湿晃动的伪装枝叶时,“碰”的一声,又是一颗子弹射到,钻进那张厚厚的熊皮中央。
“碰上罗汉了。”我不觉心中暗骂,恐惧紧张的情绪也随之高涨。我仰卧在岩石后的凹坑里,抱着枪便不再动。我必须得让自己冷静一下,以平和的心态和极大的耐心应对这场战斗。
我习惯用思考减轻压力,脑中仔细回忆了大船的方位,又估算了一下敌人移动的速度和包围高地的时间。待到心态稍稍平稳下来之后,我把背上的莱福枪取下,然后慢慢拽回熊皮,往第三个伪装狙点跑。
此时在船上的敌人,已经发现岛上只我一个狙击手。他们以为,第一个狙点的我未被击中而滚落下山坡;当看到我又在第二个狙点用木棍试探时,进一步验证了第一枪没将我射杀。而现在的我,正准备去第三个狙点。
第三个狙点的地势,在三个伪装位置里最低。这次,我没有用那把崭新的狙击步枪,还是先用老办法将熊皮举过去,再把莱福枪绑在木杆上,更小心的去捅开伪装的树枝。
枪管儿像乌龟的脑袋,刚一露头,立刻引来“碰碰”两枪连射,全部击中在熊皮的后心。我若是在熊皮底下,脊椎骨就会被打碎。
我没有拽回莱福枪和熊皮,而是急速的滑下山坡,抱着m25从后山绕行,向海难后我第一次登岛的缺口处火速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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