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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有被欺骗、利用、迷惑和操纵的时候。
关键是,那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
三十八 该死的流感
爱神似乎已经不是奇武会的爱神,但我用这么多好词儿说起那些人,隐隐然仍旧触犯了她的禁忌,忽然间她的笑容为之一敛,森然说:“判官,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成功的。为了帮助他们,我们,奇武会的人,付出过多少血和汗。”
她明明娇柔得像一朵花,一板脸却不怒自威。我心尖一抖,强作镇定:“你们自愿的,对吗?从芸芸众生中发掘他们,扶持他们,控制他们,从他们身上得益,跟蚂蚁养蚜虫产蜜露一样,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呢。”
爱神睁大眼凝视着我,眼神锐利无敌。我头皮一麻,以为她会马上扑上来一个手刀砍死我,但瞬间之后她放松下来,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恢复了妩媚的神情:“判官,你真是纯洁天真得令人发指。”
随后她转移了话题:“不管怎么样,那些事跟我已经无关了。”
她褪下手臂上的那只镯子,随手玩弄。那玩意儿估计价值连城,我想该不是涂根去证物室偷给她的吧。爱神眯起眼看着我:“判官,我新婚,想去度蜜月,但你一天不妥协,我男人就一天走不了。我今儿来,就是帮他跟你说说,把该做的事都赶紧做了,好不好?”
我和爱神这个等级的美女如果非要在某件事上拉关系,那估计就是我去虔诚地瞻仰人家吐在街上的一口口水。现在,她竟然对我软语相求,一刹那,我的脑袋就背叛了组织,坚决地点起头来,还调动声带,发出受宠若惊的声音:“好好好。”妈的,果然一年劳改犯,母猪赛貂蝉,遇到真貂蝉,立刻投了降。
爱神嫣然一笑,对我点点头:“我们回头见。”随即转身离去。
我目送她行走如舞蹈的优雅身形,无声默念着那几个简简单单却酥到人骨子里去的字:“我们回头见。”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守卫开了小黑门叫我回去,我惊奇地看到除了镣铐之外,其中一个守卫手里还多了一支温度计,顿时警惕心就升起来了:“你要干吗?”
估计他今天不止被一个人问过这问题,非常粗暴地说:“操,老子对你没兴趣,量体温!”
真的是量体温,还帮我非常仔细地检查了舌苔和眼底,发现一切正常之后,两位彪形大汉松了一口气,把我铐起来往回送。我问:“干吗突然要量体温啊?”
这二位守了我不少日子,像我这么模范的犯人,绝对举世少见,该吃吃,该睡睡,不但不号叫,还常常面带微笑,审讯放风前后上下镣铐,我还说谢谢呢!所以人家就告诉我:“最近发流感,很多人都病了,一开始舌苔变纯白色,眼底变青色,需要赶紧送医院,不然再过一会儿就有传染性了。”
难怪他们俩看起来那么惴惴不安,毕竟“再过一会儿就有传染性”,过多少会儿是一会儿,又怎么个传染法,都不靠谱啊。
“好在只是流感而已,对吧?”他们不吭声了。
我觉得怪,什么时候开始wittywolf这么多愁善感,连流感都帮大家预防了。我要是监狱当局,巴不得来一场黑死病,横扫各个囚室之后,狱警们进去收尸即可,不知道能节省多少纳税人的钱。
尽管我舌苔仍然是一贯火大的黄色,眼睛也水灵灵的黑白分明,但好像命中注定身贱福薄,见不得贵人,也见不得美人。跟爱神会面后没多久,我正好端端躺在床上想心事,猛然肚子一阵咕噜,打了几个寒噤,就此病来如山倒。一开始只是上吐下泻,跑厕所跟跑接力赛一样,我纳闷:打点滴都能打坏肚子?这是什么世道!一面纳闷一面就发起烧来,温度飙升,来势凶猛。
我摸着额头,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成一个电磁炉,砸个鸡蛋上去煎个半熟没问题。挣扎着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一看,完了,我那俩眼睛跟鸭蛋壳一样,青得要滴出来了。我刚要撒腿跑回大门叫守卫来抬我去抢救,脚一软摔到地上,半身发麻,口舌迅速麻痹,吼都吼不出来。我心里大骂,这是哪门子的流感啊,鼠疫估计都没这个发得快。
那天要不是涂根又跑回来找我,估计我就直接病死在那儿了。守卫把门一开,大家都生生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我抱着桌子腿挠得吱吱响,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舌头吊在外面跟无常似的,有出气没进气。
涂根要进来扶我,被两个守卫一边架个胳膊架出老远,再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变身成了太空人——头戴氧气面罩,身穿全身密封的防护服。
我被戴上隔离面罩,抬上担架送往监狱医院急诊室。一位长得活像李莲英的白种中年护士值班,也是全副武装。她力大无穷,单手在门口从涂根和狱警手里接过我,一把甩上检查台,眼底、舌苔轮番检查,然后手段粗暴地用体温计爆了我的菊花,然后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感染,高烧四十二度,验血。”
验血就验血,怎么抽那么多啊,再抽多点我都能直接休克过去了。我估计人家肯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来监狱工作的目的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以所有作奸犯科者为对象报一箭之仇,但大娘你听我讲分明,小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我脑子里煮开了似的,热得难受,翻白眼中看见涂根在门外面一个劲儿往里打量,满脸焦急。李莲英大娘处理完我,去门边按下通话器,两句话就把他轰走了:“你,去201室找医生测试细菌感染,全身消毒,不穿防护服不能接近他。他五天之内没有任何交流能力,有什么话五天后再来问。”
什么?你说什么?
我喉咙冒烟,不管怎么舔嘴唇,都舔不出半点口水,好像体内的液体都被烧干了。无论我尝试得多么厉害,声带好像完全死了。大娘弄了个被子给我盖好,挂上点滴退烧,我放弃挣扎,颓然合眼,耳边听到人家一面操作,一面满嘴脏话嘟嘟囔囔,意甚不平:“这是什么病菌,一波一波的怎么都治不好,治不好你狗娘养的又都不去死,累死老娘了。”
最毒妇人心啊!
点滴打了两个多小时,我在病床上大汗淋漓,全身好像被一块块拆开了似的,上次被揍完都没这么难受过。偏过头去看,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深夜,估计涂根回去了,不知道他今天来有何贵干。大佬们是准备跟我玩儿命呢,还是两眼一闭从了呢,真难说。
不管怎么样,明天吧。
可能是点滴的作用,我慢慢觉得舒服了一点,后来就睡过去了,睡眠质量不怎么样,噩梦盘旋,连我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样的无良父母都以僵尸姿态出镜,向我哭诉当初抛弃我是情非得已,深刻印证了时运低就见鬼这一金玉良言。
凌晨四点多我醒了,急诊室里很安静,躺了一会儿,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忽然像涨潮一般涌入我的脑海,其中有一种埋藏在我心里,比装僵尸的棺材埋得还深,却又像深夜荒原中的一点篝火般顽强而鲜明。我抵抗不了这一种前景的诱惑,又不能说服自己尽情地享受期待它的快感,那种天人交战的挣扎和柳下惠一样口感独特,粒粒分明。(柳下惠?口感?粒粒分明?)九点多,李莲英大娘来了,还是全副武装,摆着一张臭脸和两个黑眼圈,往床头丢下一份营养早餐。我感觉能说出话来了,赶紧问她:“我什么毛病啊这是?”
她吓了一跳:“你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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