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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爷,上个月小店的生意实在不景气,来住店的人太少,您看能不能通融几日,要不然连买菜的钱都没了。”老店主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通融你,谁通融我呀。魏老爷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平安银子要是不能按时交纳,你这小店怕是就不平安了。”大汉冷声说道。
“可、可……我现在手头的钱真的不够呀……”老店主可怜巴巴地说道。可还不等他把话讲完,就听那大汉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今天不能如数将平安银子交上了?”说完,抄起一旁的椅子,瞧那架势,只要老店主不把钱交了,便要动手开砸。
“等等……陈爷请您先等等……”老店主急忙说道。随后,走到岳肃桌前,说道:“这位客爷,您也看到了,小店现在急需周转,不知道您能不能提前将店钱付了。”
岳肃已看出来人的意思,那所谓的平安银子,想必就是现代人说的保护费,看来这古代的黑社会比起新社会来要厉害的多。他此时不想多生事端,说道:“这倒无妨,老先生把帐算一下就是。”说完,给铁虬打了个手势,让他付账。
算账付钱之后,老店主又打开柜台,从里面取出一吊钱,连同刚刚得到的店钱,一起捧到大汉面前,递了过去。
大汉接过,清点了数目,说道:“算你识相,咱们下个月见。弟兄们,走!”言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等到大汉们走远,那刚刚还直哆嗦的小二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这些王八蛋,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他义愤填膺,而那老店主却是垂头丧气地朝后房走去。
岳肃趁机接过话茬,说道:“这位小兄弟,这帮人说的平安银子是怎么一回事呀?”
小二心存气愤地道:“什么平安银子呀,分明就是明抢。要是不给,他们就能把店给砸了。”
“还有这等事,这帮人也太嚣张了吧,难道你们松桃城内就没有王法了。”岳肃故意说道:“我来时一路上交了不少过路税,听说是什么常员外设卡收的,这平安银子不会也是他派人征收的吧?”
“这倒不是,常员外在城外设卡收税,但是在城内,却不是他最横。收平安银子的是魏员外,他的表哥听说是在京城当御史,厉害的狠,所以常员外也惹不起魏员外,只能在城外收过路税。不过要说最最横的,这两位都排不上号。您说的王法,那都是给小民百姓设的,跟人家有钱有势的人根本就不挨边,县太爷还不得听人家的话行事。”小二越说越是懊恼。
岳肃一听说设卡收税的常秀和收平安银子的魏员外还不是城里最横的主,马上起了好奇心,问道:“你说这两位还不是最横的,那你们城里最横的是哪位,我刚从外地来,想要在此做些买卖,办点土特产回去。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没个眼力,得罪了城里的大户,担心无法回到家乡啊。”
“客爷不愧是买卖人,能想到这一层,我们这最横的是田员外。这位田员外是什么路数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位大盐枭,专门贩卖私盐,为人心狠手辣,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常员外和魏员外虽然朝中有人,但在松桃城内也惧怕田员外三分。谁要惹了他,保准是活不过第二天。”
“看来你们松桃县还真是鱼龙混杂,我想多嘴再打听一下,这魏员外、田员外、常员外都要什么名字,住在城内何处?呵呵……”岳肃爽朗一笑,说道:“他们家住的地方,我是打死也不能靠近呀。”
贩卖私盐在历朝历代都是要抄家的,跟印江县私自采矿是同一罪名。岳肃当然不能放过。
“您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三家的下人都凶得很,刚刚您不也见识了。要是不慎走到他们家门口,人家瞧你不顺眼,或许那天心情不好,都极有可能揍你一顿,而且打了也是白打。咱们城里,现在都没人敢靠近这些人的府邸。”接着,小二还真详细地告诉岳肃,这松桃三霸的名字与住址。除常秀岳肃知道外,另外两个,一个叫魏刚,一个叫田崇。
岳肃牢牢记在心里,又说道:“你们在城里开店的,要交平安银子,我这走南闯北办货的,不知用不用交钱。对了,你们这店一个月要交多少,余下的可够糊口?”
“外地来办货的倒是没有交钱,魏员外也知道,强收外地客商的钱,以后谁还来松桃做买卖,这里的商铺岂不是得歇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至于说要交多少平安银子,那就要看店铺的规模,一般的店铺每月总得二三吊钱。这个数字虽然不小,但也不至于让各家买卖干不下去,所有城里的商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买卖还得照常做。像我们这小客店,本小利薄,抛却吃穿用度,和每个月的平安银子,都剩不下多少,赶上哪个月生意不景气,连平安银子都交不上,老店主还得去挪借。”说到这里,小二显得很是无奈。
岳肃微微点头,赏了小二一把铜子,让他去下去,然后开始用饭。
在此住了一夜,次日清晨,众人打道回府,这种肮脏的地方,岳肃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他已经拿定主意,一回铜仁,就要好好惩治这些恶霸以及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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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铜仁府,一路上,岳肃再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自己治下竟然出了这么多王八蛋,长此以往,百姓不逃走也会给逼得造反。
辗转私访一月有余,这一日,终于回到府衙,刚一进门,金蝉就迎了出来,脚步很急,看模样,似乎是有很要紧的事。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金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岳肃面前。
“金蝉,这段时日出什么事了?”岳肃连忙问道。随后又对阮傲月、杜十娘等人道:“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也累了,你们先去内宅休息,我到后堂。”
说完,不再停留,直奔后堂而去,金蝉在后跟着,到了后堂,把门关上,金蝉才道:“大人,出大事了。”
“到底是什么大事,你且详细说来。”
“我一到贵阳,就听说安邦彦已经率先起兵造反,统兵两万,一举攻克遵义,四方土司纷纷响应,随即兵发贵阳,现大军已有十万众,安邦彦自称罗甸大王。张总兵在龙里与安邦彦对阵,双方大小七战,互有胜负。大战一起,我军粮饷不足,巡抚李大人上本朝廷,请求增兵派饷,然而朝廷正积极筹措对辽东用兵,无暇他顾,对李大人的告急置之不理,同时还听说朝廷言官正在攻击李大人。李大人一气之下,用八百里加急上书朝廷,请求致仕还乡,朝廷这才给了说法,准李大人退休,命一个叫王三善的为贵州巡抚,责令李大人在新任巡抚未到任前坚持职守。但仍不调发粮饷,只让贵州地方自行筹措。”金蝉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又道:“这是李大人让我转呈您的公文。”
明朝自张居正死后,国库日渐入不敷出,九边军费压的朝廷已经喘不过气。平时发饷,层层克扣,多以宝钞顶替,到了士卒的手里,能有一半已算不错,大战之时,若仍如此发饷,谁还给你卖命。前线告急,如朝廷不发足饷,若大军临阵哗变,贵阳必不保矣。
这一点,朝廷也不是不知,但辽东据北京太近,权衡利弊,只能先顾辽东。此时辽东的努尔哈赤已建都盛京,改国号为金,以“七大恨”誓师讨明,毁抚顺,拔清河堡。万历皇帝再也坐不住,聚集重兵准备围剿,粮饷方面,当然要顾这边。所以给贵阳方面的答复,是自行筹响,以解燃眉之急。
岳肃拆开公文,仔细观瞧,前面写的内容是朝廷对谋害郡主谋反案的处理结果,陈威汉满门抄斩,姑念其对破案有功,免幼孙陈果一死,充军辽东。通判葛墉满门抄斩,家丁葛智戴罪立功,免其一死,监禁七年。前布政使聂高超满门抄斩。参将林萧风乃陈威汉亲属,是否涉案犹未可知,为不致姑息养奸,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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