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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说大摆宴席后的第二天一早,子昭被圉从梦中叫醒的时候,发现营寨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这些应该都是子方的众人以及奴隶,他们都手持土工工具,应该就是来作邑,也就是筑城的。
子说的羌奴中年岁大于等于十二岁的十一个男孩,也被叫出来,看样子是协作子方的成年奴隶筑城。圉、高、亚三人虽然也大于十二岁,但是应该是作为羌奴管理者,所以不用参加筑城,继续管理原先的放牧,耕作以及匠作三个组。
子昭因为未满十二岁,不用参加筑城,还是和昨天说的一样,和高去放牧。
很快,他和高以及另外四个男孩就赶着羊圈里面的近百只羊上路了,他们先穿越了山坡,接着就进入了山中,最后把羊赶到了一道山脊处,停了下来,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新鲜牧草,不像傅岩周边的草已经多被啃食一空。
高派四个孩子分别在草场四处驻留,又把三条牧羊犬派出到羊群附近搜索警戒,然后对子昭说:“翼,听主人和羽说你武艺超群,力大无比,小小年纪就能开五斗弓,你就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负责机动,射杀袭击羊群的野兽。”
接着他又说,此处临近条山,野兽众多,经常袭击羊群的有豺狼,偶尔会有豹熊,传说山中还有虎罴出没,不用说你也知道,遇到这些野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遇豺狼,射杀之,遇豹熊,驱赶之,遇虎罴,就保命第一了。”
子昭听到高的最后这句话,又是大吃一惊,问:“遇到虎罴,我们就不管羊群了吗?”
高回答:“不管,这是主人再三叮嘱的,遇到打不过的猛兽,保住人最重要,羊可以再有,人死不能复生!”
听了高的这句话,子昭心中顿时感慨不已:因为他知道,同时代的大人(贵族)们的眼里,奴隶臣仆根本不算人,就是小人(平民)在很多大人(眼里)也是不算人的,他亲眼目睹或者耳闻的很多事,都能证明这一点……
果然高接着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我们的主人和别的大人(贵族)不一样,她把我们羌奴当人甚至当亲人,不要说在傅险这里,就是全天下,估计也不会有这样的主人了。
所以你要尽心竭力为主人做事,她这么善待我们,我们也要对得起她才行……”
子昭听了他的话,点头说:“你放心,主人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她做事的。”
于是,子昭的放牧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时间过的很快,三旬(一月)过去了,每天都是周而复始的放牧生活:清晨,赶着羊进山,接着朝食,接着放开羊群四处觅食,接着是哺食,接着是天黑前赶着羊出山,深夜回到营寨。
大家的伙食、果真如高所说,只有粟饼、咸菜,再无别的。倒不是因为子说吝啬,实际上不进山的耕奴匠奴们,哺食是可以吃到粟饭和青菜、瓜果的,每旬还能食几次肉。而是因为牧奴们朝食、哺食都在山中进餐,无法生火造饭,只能吃干粮,因此只能携带最便于携带的粟饼、咸菜。
一开始子昭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时间一场,就觉得粟饼、咸菜味同嚼蜡了。
吃的差也就罢了,穿的差跟难以忍受,羌奴们是着葛衣穿草鞋的,这和他之前穿绸帛皮裘,着帛鞋皮靴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
吃的差、穿的差之外,住的差同样难以忍受,不用说他在亳地时的凤阁龙床,就是在山洞中避祸的时候子说为他准备的也是被褥齐全,而现在他只能睡在稻草上,高额外给他加了一条草席而已。
当然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清洁问题,之前在亳地的时候,香汤沐浴只存在于梦中,甚至在山洞中自己用溪水沐浴都做不到,因为每日劳碌奔波,哪有沐浴的时间?一月以来,自己没有沐浴过一次!现在的身上都是虱子,天天抓虱子也成了自己的休息时的日常工作,终于也成为了他当初嘲笑的那些不清洁卫生的小人(平民)奴隶臣仆中的一员。
子昭因为主要是负责警戒野兽,放羊的具体事情倒是没有做多少,但是纵然如此,每天依旧是感到异常劳累,因为日出而走,日落而归的长时间外出行路,光是一天走的路程,都是几十倍于自己王子时期的。
要知道他在亳地的时候,畋猎骑马,长途跋涉乘马车,短途乘牛车,近距离坐人力车,步行的机会都很少。
真正走路的时候,反而是他偷偷溜出王宫,混迹市井之间的时候。
但是即使那个时候,走的路也是远远不及现在放羊进山出山的单程路程,更不用说放羊过程中,跑来跑去哄赶羊群走的路了,那更是加倍甚至加几倍的。
而且他现在穿的草鞋也是让他痛苦不堪,根本比不了他之前穿的皮靴的舒适,一个月下来,他的脚已经磨出来一堆血泡,旧泡未愈,新泡又磨出来,害得他步履蹒跚,经常跟不上羊群行进的速度。即使高为了等他故意放慢了行进速度,他也依然是一步一个血印的前进。
实际上他现在是真的后悔自己选择为羌奴的做法,当初觉得为羌奴,最多就是生活清苦,总比憋在山洞或者民居不能见人舒服,现在才明白,为奴最痛苦的不是生活清苦而是劳累难耐。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十分清楚:圉、高、亚为他选择的是最轻松的工作,这应该是子说的安排。
放牧应该比耕作匠作轻松,而他在放牧中又是从事的最轻松的警戒野兽工作,也就是来回巡视羊群,不像别的人还要负责很多具体的牧羊工作,例如赶羊吃草,清扫羊圈羊粪等工作。那可比自己现在的工作累的多、脏的多!
所以自己真要是从事羌奴从事的别的工作,那个劳动肯定会更苦更艰辛,自己能受得了吗?
但是每当子昭心里打退堂鼓的时候,就想起了子说,想起了自己在她面前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于是一再叮嘱自己,不能让她看扁自己,必须让她看到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听到她的夸赞自己的言语,这才是最幸福的。
所以当子说看见他的悲惨现状,特别是脚上的创伤,几次劝说他放弃为奴的生活,按照她原先说的隐藏于民居的方法躲避王颂的捉拿的时候,他都是直接拒绝。最后都是子说为他提供治疗脚上创痛的外敷草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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