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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扑通一声跳下河去,激起一朵水花,水面随即平复,竟是连波纹也不见了,船上等候的下属们皆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水面,就连陶硕也担心不已:“柏少帮主不会是……”被通缉犯给杀了吧?
“住嘴!”一名漕帮汉子暴怒:“别胡说八道!我们少帮主长命百岁!”
三年来柏十七为着追查杀害帮中兄弟的凶手,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这些下属们都看在眼中,有时候不免会想,假如自己有天也落得那几名兄弟的下场,能得少帮主锲而不舍的追查真凶,安抚照顾家小,便是死了也值!
船上的人都提着一颗心紧紧盯着水面,一盏茶的功夫河面上水波翻腾,向野先从水底冒出头,漕帮下属们正要下杀手,柏十七也从水底浮了起来,趁着换气的空档匕*首直取向野咽喉,对方随身也带着匕*首,一面朝后浮窜躲闪,一面围魏救赵刺向柏十七肋下。
陶硕惊呼:“少帮主小心——”
两人在水中几乎不分轩轾,缠斗到后来,身上皆有数道伤口,却因擅水,到底伤口不算太深,但向野身上本就有伤,之前柏十七刺入匕首没入很深,向野原本以为柏十七年纪轻轻,水中的本事定然抵不上心计,哪知道她在水中竟然比鱼儿还滑溜,好几次他想逃走,都被柏十七缠住,腹部伤口长久泡水失血,渐渐体力不支,眼前发晕。
他知道今日若是逃不开,只要落到柏十七手里便是死路一条,便将三分困顿也演作七分,游动缠斗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导致柏十七在他身上又多划了好几道伤口,估摸着她渐渐放松警惕,卖她一个破绽,腹部又生生挨了一刀,竟是渐渐往河底沉下去……
此刻东方渐白,水中视物也比夜半要容易许多,柏十七隔着混沌河水注意到他四肢小幅度摆动,却实无力划水的模样,紧跟着沉往水底,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发现向野无力的举手,似乎连匕首也拿不起来,身子却是快要沉入河底的淤泥,待她游近察看之时,他双眸顿时瞪圆,穷尽全身之力猛的刺向柏十七……
船上的漕帮汉子们注视着水面上冒出来的一缕缕血水,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有人带头,接连三四人跳下去察看。
陶硕对着初升的太阳闭着眼睛祝祷,还未将各方神佛求遍,只听得哗啦啦水声响起,身边的漕帮汉子欢呼一声:“少帮主出来了……”他猛的睁开眼睛,但见柏十七仰着一张苍白的脸蛋正对着船上的人招手,紧跟着她从水里举起个东西,他细瞧之时,竟然是向野的人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柏十七半眯着眼睛,用尽了力气将人头抛向船上,她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事实上向野的人头从她手上脱离,连半米也没越过,便径自落入水中,溅起一团水花。
她仰头看到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河面,宛如许多年前父亲让她在帮中二代小子里挑玩伴,她随意点了五个毛孩子做自己的小兵,这五个孩子陪她淘气闯祸,跟着不着调的她没少挨训,嬉笑打闹,却也陪伴着她一天天的长大,成为了眉目坚定的青年。
周围不断有人从水中冒出头,柏十七朝后倒去,被人拦腰抱住,惊呼:“少帮主——”几人将她举出水面,才发现她全身数道刀伤,腹部正汩汩冒着鲜血,她在闭眼昏死过去之前只叮嘱了几个字:“宝应黄老头……”
水中船上的漕帮帮众们惊呼之声不断,合力将她抬上船,还有人记得向野的脑袋:“这是少帮主拼了命才砍回来的,要带回去。”
水贼已死,船上的尸体还横七竖八摆着,柏十七被抬上船之后,有帮众寻来干净的白细布扯成数条将她腹部的伤口勒紧包扎,另有人在船头放信号弹,当碧朗晴空之中划过求救的青烟,漕帮小头目便向陶硕辞行。
“此去路程不远了,我留几位兄弟,某就不去了,要带少帮主前去宝应找大夫救命!”
陶硕急的团团转,催促众人:“柏少帮主衣服还湿着,先换了湿衣服再走,不然生起病来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面色凝重,苦笑道:“陶船主有所不知,少帮主素有怪癖,不喜欢别人动她,若是醒来之后知道有人替她换了衣服,恐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死去的五人之中最小的仇英有次同她一起押送货物途中遇险,也是遭遇一帮水匪,同船的人都死了,两人背靠背杀出一条血路才活了下来,但少帮主重伤昏迷,仇英替她换了衣服,等她醒过来差点被追杀出十八条街,一年之内都不敢靠近她十步以内。
此事成为帮中兄弟的笑谈,大家都知道少帮主喜欢姑娘,但若是臭男人动了她,就等着洗干净脖子挨刀子吧——也就仇英有自小的情份在,还能留一条命在。
陶硕发急:“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么多?”
但漕帮众人找来了厚厚的被子,将柏十七裹起来,剩下的众人开始打扫清理货船,将水贼尸体统统推进河里喂鱼,又打了水来清洗甲板,热火朝天的干到一半便有船只疾追而来,船头之上的人高呼:“何事呼救?”
宝应县宅子里,赵无咎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清晨睁开眼睛之后坐在床头回忆半天,脑子里零散一点光怪陆离的片断,拼凑不成,只隐约记得柏十七的面孔明明近在咫尺,他伸手去摸时却好像是菱花镜里的影子一般被打散了,消失不见。
他扶着床头起身,慢慢在床上挪动,先活动活动睡僵的双腿,大约走了十来步便坐了下来,舒长风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洗漱的铜盆面巾,笑道:“殿下一大早就起来锻炼,等到柏十七回来,可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赵无咎算算日子:“她走了也快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封信回来?”
舒长风心道:柏十七就是那断了线的风筝,一头飞上青天哪里还记得地上有人遥遥牵念,可怜殿下还从未如此记挂一个女子,偏偏是没心没肺的柏十七,最为棘手的是人家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女儿家。
“殿下只管好生养伤,况且方才我还在外面见到两只喜鹊叫个不停,说不定是柏十七要回来了。”
俞昂不知何时过来了,就站在房门口,面色阴郁:“那是两只乌鸦。”
他近来心情极度不好,伤倒是养的七七八八了,还往街上去探听不少消息,但其中一个消息与他有关,据说外间盛传他已经死了,两淮官员为表隆重,竟然还替他举行了葬礼,立了衣冠冢——反正人都死了,尸骨遍寻不着,做做样子也未尝不可。
两淮官员是立给京中圣天子看的,俞家人完全可以在京里再立一个衣冠冢纪念他。
俞昂每每想到此事,便抑郁不已,情绪糟糕起来,才大清早跑来拆舒长风的台。
赵无咎也懒得调停,洗漱停当早饭上桌,外面便有人冲了进来报讯:“柏少帮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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