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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对你进一句忠言。你能越早回家越好。我很好,不过现在我真正需要丈夫作伴。他回到公寓,给帕米拉打电话。
“啊,亲爱的,”她说“我很高兴你来电话。再过一刻钟我就已经走了。我跟乌克斯桥通过话。他们非常宽宏大量。只要我今天晚上回去,他们就原谅我的一切。他们人手不够,他们还估计会有严重的空袭。我一定、我真的一定得马上回去。”
“当然你一定得回去。你侥幸没有因为开小差而给枪毙。”帕格说,尽可能装得很轻松。
“我不是乌克斯桥头一个违反纪律的,”她笑着说。“一个空军妇女辅助空军队员多少总有点儿感情上的牵连,你要知道。不过这次我真的动了感情了。”他说:“我不知多么感谢你。”
“你感谢我?”她说。“天哪,你可知道你帮助我度过了一段多么痛苦的日子?至多再过一个星期,我又可以获得一次假期了。那时我们能够再见吗?”
“帕姆,我后天就要离开了。先回柏林大约呆一个月或者六个星期,就回国喂?帕米拉?”
“我还在这儿。你后天就要走吗?”
“大使馆里有给我的训令。”停顿了好久,其间他听得见她呼吸的声音,然后她说:“你不希望我不顾一切后果再开两天小差么?你愿不愿意?我想这样干。”
“要打胜仗,这可不是办法,帕姆。”
“不,这不是办法,上校。好吧。可是,这样的告别却是意料不到的。总之算是告别了。”
“我们会在人生的道路上重逢的。”
“啊,不成问题。不过我坚决相信台德还活着,而且正在归途中。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结了婚。那样会合适得多,彼此也好办得多。不管怎样,今天仍然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现在这已经是件不可改变的事了。”
维克多-亨利感到无法再往下谈。他所爱的这个姑娘的年轻声音里忧郁、温和的调子使他的喉咙发哽;而他又拙日笨舌,找不到合适的话向帕术拉谈他的感受。“我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帕米拉,”他笨拙可笑地说,清一清嗓子。“我是一分钟也忘不了的。”
“你忘不了吗?太好了。我也永远忘不了。几个钟头抵得过整整的一生,是不是?我想是的。好了!再会,亨利上校,旅途平安。我希望你家里都好。”
“再见,帕姆。我希望台德能够回来。”她的声音有点儿变。“有人找我来了。再见。”
维克多-亨利虽然很疲倦,却是神经紧张,没有一点睡意,他于是换上便服,溜达到弗莱德-费林住的吵闹而又闷热的公寓里。本周初附近爆炸了一颗炸弹,把全部窗玻璃都炸碎了,现在挡了棕黄色的胶合板代替。费林曾作过一次广播,描写他在一阵如雨的玻璃屑中的感受,获得极大的成功。
“塔茨伯利小姐呢?”费林问,递给维克多-亨利一杯用杜松子酒和一点紫红色的罐头果子汁调成的混合酒。
“打德国人去了。”
“好极啦!”这位广播员象杂耍演员似的模拟英国口音说。
帕格坐在胶合板做的护墙板下面灰尘仆仆的长毛绒沙发的一头,看着人们喝酒跳舞,心里纳闷自己干吗要到这儿来。他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姑娘,穿一套剪裁入时的红衣服,又长又黑的头发梳到耳朵后边。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姑娘带着一种既大胆又怀有希望的、把握不定的微笑走了过来。“喂,再来一杯混合酒么?看您的样子象个重要人物,又很寂寞。”
“没有比我更不重要的人物了。我不想要混合酒,倒是希望有个人作伴。请过来一道坐会儿吧。”
这姑娘马上坐了下来,跷起了一双穿丝袜的漂亮的腿。她比帕米拉好看,看来不到二十。“我来猜猜看。您是陆军航空兵团的一个将军吧。他们一般比较年轻。”
“我只是个海军上校,离家很远很远。”
“我叫露西-索姆维尔。我妈妈要是知道我先找陌生人讲话,准会揍我一顿。不过在战争时期,一切都有所不同,对不对?”
“我是维克多-亨利上校。”
“维克多-亨利上校。听起来多象美国人。”她用一双毫无顾忌的眼睛看着他。“我喜欢美国人。”
“我揣摩你遇见过不少吧。”
“啊,一大堆。一个比一个强,”她笑了。“轰炸可怕极了,不过也让人兴奋,是不是?生活从没有这样让人兴奋。你根本不知道晚上是不是回得了家。这样的日子怪有意思的。我知道有的女孩子晚上出门干脆把化装品和睡衣都带在身边。亲爱的老妈妈连一句话也没法说!”
这姑娘调皮而诱人的目光告诉他说,这可能是股情欲的火焰等你去点燃。战时的伦敦就是这样的地方,他想:“除此都不时髦!”但是这姑娘跟梅德琳一般年纪,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而他又刚同帕米拉-塔茨伯利沉闷、冷淡而辛酸地分了手。他避开她荡漾的眼波,说了些枯燥无味的关于晚间新闻的话。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魁伟的陆军中尉走了过来,邀请露西-索姆维尔喝一杯,她跳起身来走了。不久帕格也就离开了。他一个人呆在屋里,听了会儿丘吉尔的演说,就上了床。他在熄灯前重读了一遍罗达那封含情脉脉、缠绵悱恻的信。字里行间似乎有某种阴暗而不愉快的东西。他猜想她可能同梅德琳有了龃龉,尽管信里并没有提到女儿的名字。他心想,老嘀咕这事也没有必要,反正一两个月内就要回家。他睡着了。
罗达在去康涅狄格州的旅途上已经同柯比博士发生了暧昧关系。这就是帕格隐约察觉到的某种阴暗而不愉快的事。俗话说,受骗的丈夫总是蒙在鼓里的;尽管罗达在信里说话不够慎重,露了些破绽,但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战争不但促成人与人之间新的亲密关系,也把旧的关系引向破裂。在这个忠实的典型——他海军中的朋友这样看他——接到他妻子的信的那一天,他和帕米拉-塔茨伯利之间并没有什么越轨行动,主要是那位姑娘已下了决心不鼓励他。而罗达从新伦敦回来的旅途中却失足了。这是事先没有想到和预料到的。如果硬要约她幽会,她准会畏缩、拒绝。她只是同柯比停下来喝茶。从那个小客栈的后窗望出去是一个美丽的池塘,里面有几只天鹅冒着蒙蒙细雨在粉红色的荷花丛中游来游去。他们单独坐在这个安静、舒适的地方,只有个老妇人侍候他们。他们对这次访问拜伦很满意,乡村的景色也很美。他们原打算停留一个小时,然后开车去纽约。他们谈到第一次在柏林郊外的午餐,谈到在滕珀尔霍夫机场的离别,谈到在瓦尔多夫旅馆重逢时彼此的欢乐。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谈话的口气也越来越亲密。后来巴穆-柯比说:“这个地方可真舒适极了!可惜我们不能住下。”
罗达-亨利小声儿说,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这几个字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也许能。”
也许能!这么三个字就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和品格。那个老妇人没有问什么,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卧房。
在纽约,罗达和柯比在下午灿烂的阳光中听到了帕格深夜听到的丘吉尔的广播演说。罗达替梅德琳和她自己挑选的公寓很不错。房子朝南,屋外是一片低矮的褐色石头。阳光整天穿过白布帘的窗户照射到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里。室里的陈设和装饰一律用白、桃红和苹果绿三色。装在绿像框里的维克多-亨利和男孩们的照片放在一架白色钢琴上。来访的客人对这地方高雅欢乐的气氛都有好评。
“他点起一把火,火势越烧越猛,直到把纳粹暴政的最后残余从欧洲扫光”柯比懒懒地坐在一把圈椅里吸烟斗,瞪眼瞅着收音机。
“华丽的辞藻,这个老家伙。”
“你认为他们真能抵挡住德国人么,巴穆?”
“帕格怎么说?”
“他刚到的时候来过一封悲观的信,以后就没有再来信。”
“真怪。他在那里有一阵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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