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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面的房间是十四号。苏朱克局长没有陪我上楼,前后也没有杰苏斯与雷门——局长手下的查莫罗看门狗——的影子。杰苏斯与雷门显然还待在楼下的门厅里,用扑克牌进行着赌博。我一个人在走廊里向前走着,听局长的口气,现在只有少数几位客人在旅馆里登记住宿,这里的房间都是日本人为尊贵的客人与囚犯预备的。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在走廊里引起孤独的回声。
门后传来一个柔和、压抑的声音:“什么事?”
那三个简单的字中索绕了我多少希望,多少梦想?它引导我穿越了岁月,穿越了海洋。那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坦率的女性声音,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听到它。
“阿美?”我对着门说,几乎用脸去摩擦那粗糙的油漆斑驳的门板。
门内没有反应,门那边的人只许诺给了我三个字。
我向左右看看,仿佛一个小孩子初次穿过十字路口——楼梯并在走廊的一端,窗户在走廊的另一端,没有苏朱克局长,也没有他的查莫罗流氓打手。我仍然压低了声音,以防万一有人偷听到。
“阿美——我是内森。”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也可能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扇门终于裂开,开了一道缝,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化了淡妆的椭圆形的脸——她的脸,在那头熟悉的蓬松的棕色头发下,一只忧郁而警觉的灰蓝色眼睛吃惊地望着我;被门挡住半边的迷人的双唇(没有涂口红)张开了一半。
“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已婚女人身上看到什么吗?”我问。
门开得大了一些,露出了她整张脸和脸上吃惊的表情,她仿佛僵在那里,然而她的嘴唇在轻轻颤抖,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什么?”
“我们总是在旅馆里见面。”
她向后退了一步,不相信似地摇着头,手捂在嘴唇上,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我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上。她看起来瘦多了,但并没有骨瘦如柴;她的脸颊消瘦,但并不是瘦骨磷峋。她穿了一件男式的短袖运动衫和一条锈红色的裤子,没有穿鞋,看起来整洁而清爽。
在她扑进我怀中之前,我只来得及注意到这些。她死死地抱住我,我紧紧地拥抱着她,让她靠自己更近些。她在我的胸前啜泣着,一遍又一遍轻唤着我的名字;我吻着她的颈后,也许我也流了泪。
“你到这儿来,”她说“你怎么能到这儿来?疯了你到这儿来太疯狂了这儿”
第一个吻让我们吻了很长时间,咸涩,温柔,渴望,似乎没有尽头,但她终于挣脱开了我,只是一点点,仍倚在我的手臂中,用迷惑的神情注视着我。她似乎无法说出任何话语来,惊讶的情绪仍在冲击着她。
于是,她再次吻我,热烈地;我品尝着她的味道,然后温柔地抬起了头。
“悠着点儿,宝贝,”我说,用手指理了一下神父的白硬领“我要遵守禁欲的教规。”
她大笑起来——有一点神经质在里头——说:“内森黑勒是一名牧师?很好很有趣。”
“是伯廉奥列瑞神父,”我纠正了她的话,从她身边踱开,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如果有人问起的话”
她的起居室同我的相似,里面有几件额外为美国“客人”保留的东西:一把相当破旧的褪了色的带绿色坐垫的安乐椅放在窗前,俯视着邻居的房屋与远处的屋顶;一张日本风格的小桌子上摆着台灯与烟灰缸,烟灰缸内有几段残香,仍有香气在房间内若有若无地飘散,显而易见,这是阿美用来与戈瑞潘的鱼干与椰肉干的味道抗衡的东西。
她也有同样的草编地毯,铺在地上的睡榻,低矮的柚木小几与放在地板上的坐垫。衣架上挂着几件样式简洁的连衣裙,还有格子衬衫与沾满了油污的破旧的飞行皮夹克,当她用维哥载着我从圣路易斯飞往伯班克时,穿的就是这件飞行夹克。我检查了墙壁——包括她梳妆镜后面的墙壁——想找到一些窥视孔,但什么也没有,这表明我们没有被人监视。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日本人在监听技术方面井不怎么在行。
然而,我们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她问,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我,看不出眼睛里的表情是欢快、怀疑还是恐惧“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这里”
“这有问题吗?”
“没有,”她说,微微一笑“见鬼,没有。”少有的诅咒从她的嘴唇里吐出来,她再次投人我的怀中。我紧紧地拥抱着她,然后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回忆着,之后再温柔而甜蜜地吻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脸颊压在我的胸膛上,双手环抱着我的腰,似乎怕我像空气一样逃逸了“你为什么”
“你知道,”我说“我是被雇来的,为每周一千美金工作。”
她把脸埋在我的衣服里平静地大笑起来。
“你只是不肯承认,是不是?”她仰脸注视着我,露出她灿烂的笑容“你是一个浪漫的傻瓜,我的唯利是图的侦探绕地球半圈,为了一个女人”
有很多事情我想询问,想要了解,然而我知道她心中也积存了许多问题,只是不知道如何问起,从哪里问起。我们就那样站立着,互相依偎着,于是我说:“我原以为也许”
她注视着我,脸上是打趣的神情“什么?”
“这里也许有别的人同你在一起。”
“谁?”她皱了一下眉头“弗莱德?他被关在那座可怕的监狱里可怜的家伙。”
“不,我阿美,这里有孩子吗?”可笑的句子一下子从我的嘴里冒出来“你有过一个孩子而他们把他从你身边带走了吗?”
她的笑容只绽放了一半就凝固住了,她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我的鼻尖,然后问:“谁告诉你我怀孕了?”
“你的秘书。”
“玛戈?”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我打赌你同她睡过觉。”
“差一点儿。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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