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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人。”崔敏之端坐于茶桌另一端,低眉浅笑。
华贞昱的手又是一顿,将刚刚煮好的茶水斟入茶盏,其中一杯搁在了崔敏之的面前。
“敏之姑娘变了很多。”华贞昱还能记得第一次在牢中见过崔敏之的样子,浑身粗布麻衣,勉强算得上干净,却横着一双眉眼,倨傲又无礼。
如今再看,崔敏之双手端茶,一手托底,一手大拇指扣着一侧,另四指并拢合在另一侧,标准的端茶动作,全然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华大人也变了许多。”若以第一次大理寺牢狱中的印象论起,变的人绝对不只是崔敏之一个。
华贞昱并不否认。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寒暄,当真,反而是输了。
“今日冒昧请敏之小姐前来,是因为前日我听到静姝与人说起桑家围猎场命案。我知道,仲盈也在调查此事。”华贞昱仿佛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的乖女儿好儿子,似乎是在被人利用?
崔敏之假意没有听出华贞昱的弦外之音,天真道:“静姝是跟谁说起的?言莫追吗?他俩最近关系很好的样子?”
华贞昱并不想搭理崔敏之的装傻,硬是要把话题拉回来:“听静姝说,你怀疑那三个死者不是自愿死的?我也不曾说,哪个人是自愿被打死的、”
“那华大人可算孤陋寡闻了。”既然华贞昱不跟她绕弯子,崔敏之不介意也暴露一下自己的锋芒。“先帝时好像就有一位御史大人是自愿被打死的。这事儿连我都听说过,华大人竟然不知吗?”
华贞昱脸色一变。崔敏之说的那个御史,正是他的一位旧相识。只因不满外族入侵时,皇族南下避难,以死相谏,最后真的被打死。
“崔敏之——”华贞昱的声音冷峻,他原本是想试探一下崔敏之干涉此事的用心,如今却已经泛起一阵厌恶。
“华大人是觉得这几人不能与那位大人相提并论对吗?”崔敏之没有被华贞昱的脸色吓退,“华大人,总有人会为了一些东西放弃生命。有崇高之人,为的是正义大道;也有无奈之人,为的是蝇头小利。”
崔敏之浅浅喝了一口茶,声音都未曾波澜:“华大人可知饥荒之时,一条命值多少?”
“二斤白面。”崔敏之说得残忍,“华大人可曾见过,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吃顿饱饭,自愿给别人殉葬结阴亲,只为换二斤白面,让孩子在死之前,吃一顿饱饭。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卖了命也活不下去,不如换了二斤白面夹着耗子药,送孩子先走,博个来世。”
崔敏之说的,是十一的故事。她初听时,哭了半个时辰,俞丰年哄了许久才让她缓过来,从此她不敢离十一太近,怕自己忍不住露出的怜悯伤害到十一。
还好,还好那母亲终究是没忍心,夹着耗子药的白面终究是没吃上,被狠狠打翻在地上。面没有吃上,她已经把自己的性命卖掉了。卖家把人抢了去,留下两个半大孩子,举目无亲,随风漂泊。
“只要价格合适,性命也是能买的。”崔敏之更加残忍地问华贞昱:“华大人总不会相信,祺王殿下手下的人这么有眼色,弄死的人命都是最便宜的三个人吧。”
就算是在人牙手上买奴才,这两种人也便宜些呢。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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