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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波（第2页）

门外是几个穿皂青色长袍，带着佩刀的公差。

为首的是知县府里的师爷，两道八字胡，两只三角眼下垂，一脸不耐烦：“你就是祁家女子？”

“是”

八字胡朝身后招招手，几个壮汉大剌剌地进屋，开始搬东西。那八字胡呢，往躺椅上躺着，惬意地眯着眼睛。

这套流程行云流水，估计以前没少干过。

“你们这是干什么。”春明这才彻底从梦中醒来。

“例行公事，闲人勿扰”八字胡捏着官腔，拖着尾音道，躺椅还摇得咯吱咯吱响。

春明强压着心头火，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既无亲族撑腰，又无权势。秉着民不与官斗，尽量好声好气地问

“您这把我的东西一通搬，我怎么住下去。敢问您行的是什么公事？何至于弄这么大仗势？”

八字胡眼睛都不待张开的，朝着北面高高拱起手

“上头有贵人来南禺寺祈福避暑，在青禾镇小住半年。贵人体恤咱们，不许另造山庄。青禾镇就这个宅子空着，环境也幽静。”

听这意思，这贵人会住到年关时候走。年关的时候，书院大抵会关门，户主刘裕也要返回青禾。也就意味着，年关之前，攒不够钱买不上房，她和阿姐就得流落街头了。

八字胡接着说：“知县府都是糙老爷们，人来人往的，总不能让贵人住在官府里糟心。能选上你们这个院子也算是你的福气”

又懒洋洋张开半只眼瞅了春明一眼，挥了挥手：“行了，收拾东西去，晚上该上哪住上哪住。知府大人可是下了死令，在贵人来之前尽快改造院子。”

“小心点儿搬，别磕着那柜子”八字胡又对着搬家具的几个壮汉喊道。

春明回过神，看着几个衙役来来回回，把屋里头值钱的家具都搬了出来。

心下明了，官府里的衙役本就是三教九流，什么恶人烂人都有。此番是借着知府要求大力改造庭院，浑水摸鱼把她屋里值钱的顺走。

生气归生气，还是笑着：“贵人能屈尊住在这里，自然是天大的福气。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还要麻烦各位大人帮我搬这些个粗笨家具。”

八字胡从躺椅上起身，“这些家伙什由衙门处理，你不用管。”

这是明目张胆地拿她的东西，春明面上仍然笑眯眯地，揣着明白装糊涂：“怪不得百姓们都称你们父母官，如今竟要帮我卖了这些家具。放在之前，万不敢劳烦您的。可如今境况窘迫，只好觍着脸收下这份心意。到时候换来的钱，还得请您送到里长大人家里。”

好歹像裴景意拿着大梁律威胁她压她，这便宜便让他们这些泼皮占了。青天白日就想把东西抢了，想得美。

八字胡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手里的活儿停下来。两只三角眼终于完全张开，嘴朝一边撇着，看着很不甘心。

“既然是你的东西，那就自己搬。省得丢什么东西，衙门担待不起。”

罢了，几个衙役在大槐树下围着坐下休息说着浑话，八字胡又继续躺回椅子上。

春明没理他们进屋简单收拾了下，她和阿姐的东西少，做工的时候该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包袱里也没装多少东西。

就在出屋门的时候，侧头看见了供桌，光从外面照了进来，甚至可以看见漂浮的尘埃起舞，祁同福夫妇的牌位仍安然静穆地立在那里。

春明站在灵位前，走了神。如果两个人还在世的话，处境可能不必如此艰难。祁春华不用牺牲女儿家最美的年华，祁春明不至于溺死河水。外头的衙役，胖婶夫妇，知县老爷也不会如此欺负一个年级尚小的女孩。

此情此景，倒有些黯然神伤了，最终默默地将二人的牌位放在包袱里。

剩下大家伙什没法处理，便挑拣着送给领居家。领居家罗二哥来搬家具时，气得八字胡说了好些风凉话。

临了，罗二哥硬把银子塞给她，像是怕她不接受，塞完银子拔腿就跑。看着程二哥仓皇的背影，春明失落的心情才好了些。

回书院的路上，十里桃花溪烟雾蒙蒙，河上不见青石桥，亦不见往来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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