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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回来了,田兰立马跳下了地,理了理微皱的衣衫:“娘,姐,你们回来啦。渴了吧,我给你们倒水去。”说着就出了屋。她可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跟个孩子似得躺在炕上和人吹牛,有些太不稳重了。她很不好意思,只能水遁了。
润叶也很不好意思,大姑娘家的躺在人家新房的炕上胡吹瞎侃,像什么话。润叶站在地上,有些局促,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叶子,站着干嘛,坐,坐”张寡妇自己先坐在了炕上,招呼着润叶坐,扭头对外面喊了声“兰子,把家里的枣子拿点来给叶子尝尝。”
“大娘,不用了,兰子刚才已经给我拿过了。”润叶忙推辞。
“没事,再拿点尝尝,今年的天好,咱村今年的红枣又大又甜,成你爹的情,知道柱子他们要过事情,特意给我们家多分了点。”亲家一直对自家很是照顾,张寡妇很感激。
田兰一只手抱着四个碗,碗里有大半碗红枣,另一只手提着茶壶,进来了。张桂香上去接了碗,把红枣倒在炕桌上,田兰在碗里倒上水。安排停当大家坐在炕上,又聊了会。看天色不早,张桂香说要回去做饭,润叶便也一起告辞了,因为明天正好逢集,张寡妇让女儿带着儿媳妇一起赶集去,润叶也凑热闹跟着一块去,大家约好了一大早出发。
送走了客人,收拾好窑洞。田兰跟着婆婆锁上了门,回了西边的那孔窑,她在张家的这段日子都是和婆婆一起住在西边窑里的。气压有点低,她知道婆婆不高兴。
“兰子,你今天做错事了,你知道不。”张寡妇坐在炕沿对田兰说
“娘,我知道,我不该咋咋忽忽地躺在炕上跟润叶姐聊天。”田兰站在地上,低着头,一幅做错了事被老师罚的小学生模样。
“你跟润叶聊天没关系,两个大姑娘家的,一块躺在炕上聊天也不碍什么事,就是你们在炕上打滚翻跟头我也不会管。可你们不应该躺在新房的炕上,按咱这的乡俗,新人结婚前是得找个男娃娃和新娘一块在炕上睡一宿,这叫压床,能保佑你们结婚后也生个男娃的。我都跟你姐说好了,让他家狗蛋来给你压床,你跟润叶在新房的床上躺着,这算怎么回事。”张寡妇越说越气,声音自然的高了起来。
还有这风俗,看来真的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上辈子结婚时可没这事。想到农村重男轻女的习惯和老人们都盼着抱男孙的心理,田兰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她一声不吭,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儿媳妇低眉顺眼的样子,张寡妇有火也撒不出来,算了,这孩子从小没娘,这些事也没人教她,以后还是自己受点累教教她吧。又想到她平时做事勤快麻利,待人接物也还算懂礼数,气也就消了点。“润叶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人品不错,又是你姐的小姑子,你跟她走近点也是好事。你毕竟是要结婚的人了,言行举止上要多注意。”田兰生的小巧,总给人一副娇怯的感觉,张寡妇也怕吓着她,语气缓和了不少“明儿个跟着你姐去赶集,你自己看着置办点头绳、帕子、肥皂、雪花膏之类的,给了你娘家800块之后咱家也没多少钱了,结婚的铺盖和衣服只有一套,是有点委屈你,以后我想办法补给你。”
“娘,我······”提到彩礼田兰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不自然的流了下来。
“好了,娘知道你的心,要结婚的人了,别掉眼泪,给咱做饭去吧,俺可饿了。”张家湾的傍晚漫天晚霞,炊烟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
☆、赶集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天傍晚的漫天云霞,预示了今天的好天气,被土地束缚了一年的农人们渐渐闲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带着自家自留地里的出产相跟着去赶集。张家湾就是跃进公社所在地,每月的初一十五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这赶集。公社、邮局、卫生所、学校、供销社,整个跃进公社数得着的机构都集中在老街上,这条土路老街解放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集了,老街上住着的人家不少都是富农、中农,大约祖上都是在老街上摆摊做生意的。张家是外来户,住在村子的东边,他们这一片住的都是些外户杂姓。
“嫂子,吃了没,今儿个不上集上转转去。”一个40岁左右的利落妇人,冲站在家门口的张寡妇打着招呼。
“吃过了,正准备一会儿去呢,你这是卖鸡蛋去。”看着妇人挽着的装满鸡蛋的大篮子,张寡妇说道。
“是啊,这些蛋我攒了大半年了,这不天凉了嘛,把蛋卖了回头扯点布,该做冬衣了,嫂子不去卖蛋去。”农村人一年到头光靠那点死工分,日子是过不好的,养头猪、养点鸡再好好营务自留地,才是来活钱的正经事。
“不了,我养的鸡不多,也没多少蛋,都留给柱子他们过事情用,到时候让你家万有可得给我经着心点啊。”张寡妇提到儿子的婚礼,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
“那还用您说,给大侄子过事情,万有啊肯定经心,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钱万有的老婆满口应承下来“嫂子我先走了,再晚就占不上好地方了。”每逢赶集的日子,大家都会带着自家的出产以供销社为中心沿老街的土路铺排开自己的摊子。因为人多,好位置都是要早早去占的。
“日头不早了,你赶快先忙你的去吧。”有经验的村人,都能靠看日头估摸出大致的时辰。张寡妇看了看日头,冲万有家的挥了挥手。
虽然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可是并不太熟悉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让田兰对生活有种无法掌握的无力感,因此遇事总容易多想,患得患失。虽然昨天婆婆没有过多的指责她,可她还是半宿没睡着,因为和婆婆睡一张炕,又不敢频繁的翻身,怕发出声音吵着婆婆,就这么睁着眼睛看了半宿窑顶,直到眼皮打架了才睡着。因为睡得太晚,早上就没能起得来,今天的早饭是张寡妇做的,看到那雷打不动的糖水卧蛋放在面前,田兰的心放了下来,鼻根也有些发痒,外头都说这个婆婆是个泼辣不好相与的,可她对自己倒真是不错,这让从小缺乏母爱的田兰感觉很温暖,吃好饭就赶忙争抢着去洗碗了。张寡妇吃好了,就把自己收拾了收拾,然后站在院子里等田兰,顺便和那些赶集路过自家门口的乡亲们拉上几句话。她也知道自己在外头名声不好,可她一个外来户无亲无故的,丈夫又死得早,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她要是不厉害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好在现在算是熬出头了,女儿嫁了人,儿女双全,亲家家境殷实,儿子在外当兵提干,月月有津贴,再娶上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寻思着日子好了,自己在外头的名声也不能太差,于是努力与人交好。
“娘,都收拾好了,咱走吧。”田兰洗好碗筷,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哎,咱走。”张寡妇和田兰汇入赶集大军,向老街进发,一路上张寡妇不断地和熟悉的人搭话,偶尔和田兰说上两句,都是指点她叫人问好之类。田兰柔顺的跟在婆婆身边,她姣好的容貌、害羞的模样、温顺的态度,引起了不少大嫂大婶的赞美。
她们没有去老街而是径直去了张桂兰家,张桂兰或者说村支书家就在老街的边上和公路搭界的地方。这是当年儿子结婚时张有堂动用所有积蓄箍下来的一线五孔大石窑,很是气派的一院地方。村支书张有堂是八辈子贫农,成分好,人又勤快精明,解放后贫下中农翻身做主,他很快就抓住机遇,在村里当上了领导。因为他的远见,早年勒紧了裤腰带供出了弟弟张有军,张有军如今是原西县的县长,公社的领导见到张有堂都要礼让三分,这不,一大早张有堂就端着茶缸子去公社找人下棋了。
她们进门时,张有堂的老婆来打了声招呼,就回屋带孙子了。张桂香把她们引进了自己住的那孔窑。
“婶儿,田兰,早上好”她们刚坐下润叶就掀帘子进来了,笑着对田兰说“我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就知道你来了”
“叶子,今儿不回县里。”张寡妇笑着问润叶。
“不回,我明天早上没课,明天搭便车回去,中午之前到县里就行。”润叶答道。
“今天逢集,兰子要买点东西,你的眼光好,帮着去参谋参谋。”张桂香对润叶到,她和她娘要商量些事,趁机把兰子和润叶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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