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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巨浪打得晕头转向的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致地把目光落在晟茂谷怀中的画尘身上,接着,又缓缓看向在一边默然站着的华杨。她的目光充斥着深邃、平静,又加些骤然而至的冰冷和决绝。
几人黯然闭上嘴。晟茂谷如此失控、失态、粗暴、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果真不能以貌取人。气质温雅、斯文,不代表人品就温雅、斯文。晟夫人多年来孜孜不倦地追踪、监视,其实是情非得己,很有必要。
荀念玉悠闲地握着一支高脚杯,把里面的酒晃来晃去,她是不屑和晟华那帮员工挤到一起的,她好歹是贵宾。但她也不会像画尘那样眼里只看到食物,只有司机和助理才在这种场合大吃大喝,她是高级主管。她看食物的目光可以用“憎恶”两个字来形容。在她中考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和隔壁的阿姨一块失踪了,至今都杳无音讯。关于此事,邻居间有许多种版本,她的母亲却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一起偶然事件。但母亲也没积极地寻找,从此,她爱上了食物,冰箱像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时半刻都不能分开。她死于暴饮暴食,年仅四十。
荀念玉认识的人有限,那些人忙于结识平时无缘结识的人,对她就浅浅地点下头,没空说话的。她悠哉地绕花园一圈,看了看滨江的夜景。
从画尘倒地到晟茂谷发飙,荀念玉刚好站在那个古式古香的酒架旁,距离风暴中心不过五米,没有一片叶、一朵花挡住她的视线。她想她是被惊住了,以至于有很长时间,脑子不知该如何运转,呼吸也有点紊乱。当她把目光转向头挨着头正耳语的宋思远和冯副总,紧绷的双肩才慢慢放下来。她举起酒杯,喝了口香槟。她的酒量一般,不知怎么,今天这一口就像有点醉了。
这应该算是年会上的一个小花絮、小插曲,没有几人的情绪被影响到。半小时后,晟茂谷又风度翩翩地穿梭在宾客中间,歌继续,舞继续,推杯换盏,不欢不休,不醉不归。
午夜时分,来宾们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直到送走最后一位贵宾,晟茂谷急忙下楼。他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噔噔噔,一路急跑从安全楼梯跑下,来到下面的一间客房。门虚掩,从里面跑出来的灯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画尘沉沉地睡着,安安静静的面容,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
晟茂谷站着床边,脸上浮现出心疼至极的表情。他俯下身,摸摸画尘的脸,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瘪下去的氧气袋,问看护的医生:“没醒一会吗?”
医生轻声回道:“醒了一会,问她有没有中奖。我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她需要一个好眠。”
晟茂谷失笑,他向匆忙从家中赶过来的医生表示了下谢意,带上门出去了。走廊的另一端,有扇门也虚掩着,却没有灯光。像是谁怕错过什么声响,一直静静地呆在黑夜里。他犹豫了下,走过去。
咳,咳,咳!浓重的烟味冷不丁让他呛得咳了起来。
这是一个有着朗月的冬夜,在这离地面上百米的高空,滨江灿烂的霓虹淡了、浅了、远了,唯一的光是天上那轮半圆的明月。月光温柔地撒下来,幽幽地罩在窗前的一抹剪影,也清晰地映照着她手中一支冉冉升着烟雾的香烟。
“你抽烟?”晟茂谷像是吓了一跳,啪地打开了房中的灯。强烈的光线让窗边的华杨不太适应,她紧紧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十年烟龄了。”烟燃到了尽头,她把烟头摁灭,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支。
晟茂谷呆在原地,像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华杨淡淡地斜睨了他一下,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晟茂谷像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回答,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聚起所有的目光打量着华杨。“抽烟有碍健康。”
“时时谈环保,分分要养生,这个地球我们还呆得下去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清醒地死在自己手中,也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华杨!”晟茂谷突地站起来,不悦地皱起双眉。
华杨没看他,她在看夜幕下的滨江。“茂谷,你觉不觉得滨江的冬天越来越冷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华杨低下头,低低笑了两声,那笑声很是疲惫、苦涩。她缓缓地转过脸,目光刷地如炬,“我想去海南住一段时间。”
“现在?”元旦、春节,接下来的元宵节,这个时段是百货业、旅馆业最最忙碌的时候,每一天都像在打仗,不能有半点分心。
“难道还要找个仙师算个黄道吉日?”手里的烟只到一半,华杨就摁灭了。她拉开窗,风呼地卷进来,她忍不住抖了下。“我累了,茂谷!”她紧紧抱起双臂,声如破竹。
周日早晨九点,特稿部第二次全体人员会议在何熠风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举行。会议桌上摊满了样稿和图片、各种标题。忙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成果,这次的稿件在质上绝对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特稿部全体成员的脸上都是雀跃的、欣慰的。
美编详细地向何熠风讲解着版面的编排、广告如何插入,他听得非常仔细,频频点头,不时在备忘簿上记下一两笔。林雪飞起身给他倒了两次茶,又见杯底,他抬起了头。
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何熠风站起来,拿起样稿,对着众人深深作了个揖。“我为这个团队很骄傲,很感谢诸位的支持。”
然后呢?十多颗心齐刷刷冲到嗓子口,小心翼翼地跳跃着。
何熠风停顿了下,情绪依然平静。“但是很抱歉,样刊还不能定稿。”
众人傻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能缓过来。
“为什么?”林雪飞问出了大伙们的心声,连舒意都主动投稿了,这样的杂志还要多亮眼?
“每篇稿件都非常精彩,像一个人,每个部位都很完美,可是凑在一起,就成了普通,因为它没有灵魂。我们静静地合上这本杂志,然后,别人问那本杂志怎样,他可能会回答不错。怎么个不错法呢?他咂咂嘴,不知该怎么说了,呵呵干笑两声。我们需要一篇有深度、剖析得非常有见地、是当下有争议的一篇大稿件,内容丰富,篇幅巨大,资料详尽,它就像一棵大树的枝干。这些稿件只是它的枝叶。这里面没有。是的,舒意的稿子是不错,我们可以为她开辟专栏,但只能是副版。袁枚的《随园诗话》,李渔的《闲情偶寄》,都是好书,如果和《文心雕龙》比呢?”何熠风敛眉,自责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疏忽,事先没有考虑周到。我们不能就,这是《瞻》的第二次生命,说实话,我们已经输不起了。拜托各位,时间很紧,但挤得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这般合情合理,又这般掏心掏肺,大伙儿抹抹鼻子,呼啦站起来,忙去吧!
何熠风咚地下像跌回到椅中,揉揉额头,感觉里面像一台钻井机,嗡嗡响个不停。林雪飞把桌上的样稿整理了下,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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