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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有四五点了,”齐康抬起头,看向天边,“很快就会天亮了。”
他的话语是如此笃定,我正想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又反应了过来——倘若他总是上夜班,或者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出家门做工,自然能通过看天,就能判断出大约是几点了。
我以为,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会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要是当年你没有做错傻事,你就不会受那些苦,遭那些罪。
但事实上,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却是一种近似怜悯的情绪。
作为一个“资本家”,我自然不是什么良善宽容的人,过往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我奉行的是社达的那一套,怜悯的这种情绪,于我而言几乎从未存在过。
我是这么对待宋律师的,也是这么对待金玉的,然而却无法这么对待齐康。
我对他有偏爱,我是怜悯他的。
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而我恰好能帮他。
我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清楚地意识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养活他,银行里那一串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的数字,于他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我的指尖划过了他的脸颊,划过了他青色的血管,最后落在了他锁骨上的红痕上。
我昨日咬得很重,纵使没有出血,却留下了红痕,再过一会儿,估计会生出青紫来。
我压了压那处痕迹,他的皮肤微微颤抖,但人没有躲,也没有出声阻止什么。
“疼么?”我明知故问。
“你喜欢么?”他近乎温顺地问我。
“有想过我么?”我又问他。
“当然。”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你与丁晓君在一起的那些年,有想过我么?”
“……”
这一次,齐康却没有那么快的回答,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我有想过你。”我看着远处红彤彤的一片天,“即使那是不道德的、不体面的。”
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说:“太阳初升了。”
我们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看着朝阳缓慢升起,越过天边的界限,越过低矮的楼层,无边阳光洒在指缝的间隙,洒在脸上,洒在心上。
此情此景,总该说些什么的。
我想对齐康说“我爱你”,但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我会养你的”。
日出之后,我和齐康一起散步从花园回去,临走前,齐康的目光扫向宽敞的帐篷,我回了他一句“会有专人来处理”。
齐康的脚步迈得不算大,好在我也不着急,我们散步到了公园门口,又拒绝了工作人员的车辆。
齐康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些笨拙地开了导航,说:“两公里。”
“走吧。”
昨夜操劳了一夜,他体力有些撑不住,走走停停,但没叫苦。
我们这一路,路过了一些环卫工人,齐康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我便知晓,他是在猜测自己年老的时候,能不能像他们一样,靠此就业。
我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一年,我名下的公司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资金链濒临断裂,我一个人,从黑天走到天亮,然后这一路,路过了环卫工人、快递小哥和外卖员,我在思考,通过哪种途径,能填补上我欠下的窟窿。
但后来,我熬了过去。
人只有在拥有的筹码很少的时候,才会觉得焦虑,才会想多留几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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