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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重逢19（第1页）

谈话间，林行在刚刚流光溢彩中一脚踩空，跌落在一条船上。船上无人摇桨，顺着水的流向行进着，水虽清澈，却看不见底，林行用手撩起来一捧水，透明无色，他又好奇的闻了闻味道，被陆雨浓打断，“苦的，放下！”，林行乖乖放下了手。不一会儿船已经行了很远，可是四下望去景色并未与刚才有不同。这到底是河是海如此辽阔？水里面似乎是游动着很多发光的水母，它们不时的翻滚着小小的水花试图引起林行的注意，陆雨浓则是用手不断的驱赶着，许是天黑雾大，在林行眼里这条发着黑绿色光芒的河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小船继续向前行进，路过了一座宽阔的石拱桥，桥上似乎也有行人，只是离得有些高看不真清。“这是忘川河，奈何桥？”林行有些不可置信。“是也不是，这是我根据你过往的读物精心设计出来的场景，如果没有这些，你会感觉你自己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之中，有些可怖。说白了这些元素还是因为你的五感而特别设计的，注重用户体验嘛，我懂。”

“那刚才你为什么驱赶那些水母？”

“人死后，灵魂离开了身体，就少了感知一切的工具，没有了五感，体会不到空间和时间的变化，只剩下原本已经形成的意识，意识里会存在过往的七情六欲，所有他们爱多则快乐，恨多便困苦。有些灵魂已经了却了过往的因果，就会遵循一定的规律，像会依附在你见过的那棵树上一般，安安静静的住在罐子里清修；可有些灵魂仍有些世俗的债孽，他们的灵魂就在这个空间里漂浮着，你知道什么是惩罚灵魂的利器吗？是时间和五感，这里任何一项感知力的惩罚配合上时间都令人绝望。他们会被赋予五感其中之一二和时间空间的感知力，你以为有了这些就可以像你们世界那样生活吗？这些感知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毕竟这里只有无尽黑暗，就像是能够感受到空间的狭小又无法挣脱，眼前都是黑暗望不到一点明亮，时而有刀割火烹般的痛觉围绕着他们。可能这些就像你看过的十八层地狱那类故事一般的惩罚。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些痛觉和视觉上的苦难，光是能够感知到时间，让他们能够切切实实的知道自己处在如此暗无天日的空间里，数着自己过去的每一分一秒就已经够可怕了，没有盼头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是吗？而对于他们来说，你的身体比较有吸引力，他们顺着你的这一缕梦中的意识就可以流到了你这具可以承载灵魂的容器，他们就可以逃离惩罚，跑出去去做生前未尽的事，而你的灵魂，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替他受罚。”

林行听罢顿时汗毛直竖了起来，赶忙收回了刚刚还在悠哉悠哉搅动河水的手。

“你不必太惊慌，这个时间的惩罚也有上限。人死后，用在世间的阳寿，和在这里可支配时间的总和，会是四个甲子，这四个甲子里，有的人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而有的人，则会被时间所惩罚；生前做了坏事以后，死后就要受满规定时间的惩罚。有些人选择了先苦后甜，也就是先把惩罚受了，再去自在的享受和亲人团聚的时光，可这样的话，在这个世界里已经等他们好久的灵魂时间未必充裕，想再见他的思念他的未必会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便会留下永远的遗憾；还有些人选择先潇洒玩乐，后面再接受惩罚，可这样子的话，又会失去与自己想念的人相处的时间，是不是很苦恼？很像跷跷板两头都为难是吧？此外，还有一类灵魂，选择每天都接受一点惩罚。用时长冲淡这些着惩罚的力度，这样既可以陪想念自己的人，也可以有精力陪自己想念人，不过想象一下，让你在乎的或在乎你的人看着你受惩罚，是不是一种刑罚的加倍…”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没有时间的概念…”林行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当然，时间在相对的空间里存在，在我所绝对空间里不存在，相对的空间就是为了…看你的样子，是没听懂？”

“是没太懂，而且也觉得不对，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太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我总觉得你有些胡说八道，上次的也是。”

“这很正常，你现在就是处于迷离之境，思虑混乱缓慢都很正常。嗯，对，也许是这两次我讲述的太过片面，可天地轮回之奥义，岂是三言两语就说的透彻，又能是你我所能窥见通透的，连造就你我的那位也都未必能得见一二，且行且悟吧，莫要心急，要下船了，快来，跟紧我。”

“咱们这是去哪？”

“自然是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小心脚下，船靠岸时总会有些不安分的灵魂会晃动船身，掉下去就惨了，水里那些东西可都盼着你呢，还有，上了岸不要去用手指月亮，天空离我们太近，万一碰到了别人的网被吸进去可就有些麻烦了，毕竟你也不知道那张网属于谁，你更不知道掉进去之后会占用谁的容器，万一是蠕虫，苍蝇蚊子之类的，咦，想想就恶心。”林行听了更是害怕，恨不得跳到陆雨浓背上让她背着走。

“真的被吸进去会怎么样？”

“不知道，之前听说有一个跟你一样梦里游来的，他被吸进去后替换了一只蜻蜓出来，蜻蜓当时刚捉了一只虫子要饱餐一顿，结果到嘴的食物不见了，那塑造蜻蜓的天魂直接判了他一个扰乱他人因果，不仅要补偿那个蜻蜓，还要想办法维持因这一次意外被搅乱的平衡，更要被惩罚这个本就不合规矩所导致的过错。”“那后来，他就没有说过蚊子是什么味道吗？”

“吼吼，他后来要做的事多了，谁有时间关心这个？”

“一只蜻蜓，能有多大事儿？”

陆雨浓定住，脸色也变得严肃，“在你眼里，只是一只蜻蜓，一张蛛网就会要了它的命，你觉得它无关紧要，可在它自己的眼里，它的世界因它活着而存在，它有父母伴侣，身上还带着自己的后代，它每天要捕食生存、躲避天敌，它也会因为微风翩翩起舞，也会因吸食到清晨菏泽上的露珠而喜上眉梢，它跟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林行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像从小书本中所说，地球不只是我的，也是其他生命赖以生存的家园，他自以为读了那么多经书什么都懂，原来是太着相了。

林行随着陆雨浓走了很远很远，他有种武陵人初入桃花源般的感触。先是似乎从白天走过一遭，呈现的画面是天上朵朵胖得像小猪一般圆滚滚的白云，笨笨的飘散在天空上遮挡了整片蓝色的天空，每一朵云看起来都很饱满，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接着脚下木制地板发出剧烈震动的声响，大地在他眼前坍塌，眼看着另一个灰色星球压迫性的靠近着，霎时连上面的坑洼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眼见那个星球离他们很近很近，脚下星球的沙石则在向另一个星球坠落，接着他们处在一个失重的状态下漂浮着，林行怕极了，在继续坠落前慌不择路跳了下去求生，陆雨浓随即跟了过去，可是因为轨迹不一致，他们离得越来越远…眼见已经看不见他，陆雨浓跑步并做两步的跳跃抓住了他。那下坠时眼前的场景似乎之前出现过，就像梵高那副画一样，接着他们又平稳落在地面上，此时大地似乎连呼吸都被静止了，天空上乌云密布，东边的天空就像是在淌着金色、蓝色液体在流动，逐渐与从西边倾压过来的一大片阴云汇聚融合，汇聚的一瞬间狂风大作，在林行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很阴沉的、像龙卷风一样转动的灰色的大圆盘，接着黑色很快占据了整片天空，林行把陆雨浓护在怀里，又害怕的蹲下来抱住了头…阴云黑色过后，空中生成了好多亮晶晶的小冰球，晶莹剔透的浮在空中，它们是那种粉色和紫色相间的颜色，小球球像钻石一样亮闪闪的，美不胜收。

经历过此番惊心动魄后，渐渐的林行随着陆雨浓走到了岸上，真是被这灯火辉煌的场面惊讶到了：远处，深棕色的万丈高楼盘山而建，红色的灯笼自上而下悬挂，商铺酒家的幌子随风摇曳，昏黄的灯影下依稀可见里面举杯痛饮的场面；楼宇的最下面，既有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豪华轿跑，也有正在吃草料的马和驴这类牲畜拉着复古的马车。路上，还有形形色色的商贩，手里拿着像是水晶般闪闪发光的东西在叫卖。再看近处，脚下的木制地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旁边一棵巨树似拔地而起，有一段比林行腰都粗壮的树根盘虬卧龙的露在地面上，白到发亮的细长枝条和叶子随风吹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家里的风铃一样好听，树周围环绕着亮晶晶的扇着翅膀的小虫，偶尔落在林行肩膀上。林行沉浸其中，已经忘了刚刚受到的惊吓，他指着眼前的楼宇惊呼：这简直就是木制结构的雕梁画栋啊！

陆雨浓走进老树伸出了手摸着树根，那巨树似乎触电般震动，接着，变换的如同一颗松塔一般一瓣瓣炸开，每一瓣松塔壳都似电流游走一般忽明忽暗，最终亮在了一处，陆雨浓示意了一个眼神，林行伸手摸了摸，便被吸了进去。

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与家中无异，熟悉的房屋，熟悉的陈设，只是无论怎么叫人，都没有人应达，房子安静的能听到林行的心跳。林行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倒是跟家里不同，前院明明是一处空地，此刻却建起了一排青砖房，连林行家东边的花生地都垒起了院墙，林行悄悄的向前看去，面相和蔼的老太太正在洗菜，林行有些不太自信，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和这陌生的人让他不太敢确认这是自己的家，他上前问了路“奶奶您好，这家是姓林吗？”

“呦，林行啊，都长这么大了，不认得我啦？我是你大爷爷家的你大奶奶啊！那是你家啊，新盖的房子，你爷爷住在家里，我刚去吃了他来团聚的喜酒！”

林行印象里的大奶奶齐肩的银发，满口没有一颗牙，小时候去林行家里串门住了几天，喜欢抱着林楹逗弄，但嫌弃林行淘气又蛮不讲理，每每说着带林楹买零食不带他，把林行气的坐在小板凳上哭，大奶奶笑的前仰后合，假牙差点没喷到林行抽抽巴巴的胖脸上，从此他又得了一个“二蛮”的称号。这次见到大奶奶与过去不同，感觉更年轻了，牙齿整齐，头发似乎都有些乌黑。听见大奶奶说爷爷在家里，林行便要尽快回家，他嘴上说着“大奶奶有空来家里坐坐”，身子早已经背对着老太太往家里走，老太太笑笑说：“等哪天有空吧，我得去接你大爷爷回家，你回头叫你爷爷来喝酒！”林行应和着并挥了挥手，老太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高声说道：“小孩儿，把你家马赶回去，我家门口这榆树都让它啃秃了！”

马？哪里有马？那匹枣红色的马是我家的，我家什么时候养过马啊！林行看了一眼，那匹马双眼空洞似乎看不见东西，感受到生人靠近还有些烈性的扬了扬头，林行心想，算了，吃就吃吧，省得大奶奶自己修剪了，便一溜烟的往家中跑。

其实刚刚站在大奶奶家门口时，林行似乎可以透过家中的窗感受到房间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地上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脸愁容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林行跑了会儿便停住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走近些，因为以往他也是想要去握住爷爷的手，反倒是失去的更快了。如果这是梦，林行也想要多做一刻钟，就这么看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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