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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忽生变化（第1页）

倘若真要去想什么谁配不上谁，其实一开始这么想的这个人自己，就已经配不上别人了。

师玟清说多了觉得当真是累了，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了。

她只是将自己手里的手帕轻轻地折成一个纸蜻蜓的模样，轻飘飘地一吹，那小蜻蜓竟还真的衣服乘风而起的模样，飘飘忽忽地就飞去了别的地方。

师乾宁只觉得自己眼前胀胀的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师玟清在想些什么？

师玟清却已经不管这些所谓的明不明白了，她只是挥了挥手，一边儿的小丫头就将一盏黑漆漆的药液端了上来，请师乾宁用。

师乾宁当然知道这个是什么了，这不就是让他变成了现在这般墨阳的罪魁祸首，这世界他最讨厌也是最恐惧对呀一味毒药——冥河水。

“微......罢了。”师乾宁站了起来，他大约是想喊师玟清一句微微，可是他这辈子喊微微的次数绝对不会超过五次，所以他一开口便觉得十分拗口晦涩非常，干脆又不念了。

师玟清应了一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师乾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清明之感，仿佛自己显然那些塞满了自己脑海的狂躁与暴怒都一下子不见了，看着师玟清这个样子，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这么多年，其实真的是他做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于是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苦果。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也是还是如今的南定公府，自己酿的苦果，他愿意自己吃。

尽管师乾宁的脖颈还是歪歪地挂在一边，口水从嘴角哗啦啦地淌着，师玟清却恍惚觉得自己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已经回来了，而不是自己面前这个数十年都疯疯癫癫毫无模样的师乾宁。

他站起了身，费力而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

师乾宁一直偏爱文士那种衣袂飘飘的大袖衫，所以今儿他就算不复当年丰彩，却还是能穿出一股子文人墨客的味道。他察觉到师玟清仿佛在看他，于是颇为喟叹地将最后一点儿皱纹整理好了，忽然说道：“其实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亲，如今我倒是知道错了。不过这世上有人有后悔药可以吃，但我却是已经没有了来路之人，下辈子，若是你娘亲舍得给我一次机会，那我一定会重新来过。”

师玟清没有想到师乾宁竟认错了，先前他身上浮躁的气息已然不见了，如今当真像个风采斐然的真才子。

“当真？”师玟清问道。

师乾宁学着她先前笑的那个样子，不过显然他是不大会做这个神情的，脸上的神情很是僵硬，甚至有些滑稽可笑的样子。

“当真。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晓得了。阿霜，你，红玉，甚至还有卢韵儿......其实都是我做错了。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微微，要和卢韵儿葬在一起也不是不可，总归是我犯下的错处，我愿意承担的。旁的我也不愿意说，这一辈子就没有顺过你一次，既然阿霜已经说了，与我死生不复相见，那也就罢了，总归是我做错了，合该我如此，我明白的。”

师乾宁脸上有了遗憾的笑容。

师玟清知道自己这般是不争气，可是看着师乾宁的这个模样，她的眼眶忽然就热了。

“你过来。”

师玟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着师乾宁的话，走了过去。

师乾宁便看着比自己长得还要高的师玟清，叹了口气：“没有想到我竟真的忽视了你这样多年，是我身为父亲没有尽到的本分，其实我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何我偏偏就觉得红玉处处比你好，将你贬到了泥土里，各种挤兑侮辱我如今想想，都觉得心中难受。其实你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与红玉都是我的女儿，我为何就那般地看不上你呢？总归是没道理的事情，兴许是我那个时候已然疯了吧，什么也不明白，就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总归是我错了二十多年，竟然错过了陪你长大的机会，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一个做父亲的非但没有成为你的壁垒依靠，却在你背后捅刀子，是我对不起你。”

师玟清从来没有想到师乾宁有一天会承认自己当年不该这样对她，她忍不住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不奢求你与阿霜的原谅，是我这辈子做错了，下辈子如若还能与阿霜在一块儿，我再也不这般对你了。我过了这样多年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果恍恍惚惚，就在刚才才忽然发现，原来我竟已这般老了，而你却已经成为了比我更加优秀的后辈，我早已成为了应该葬在史书里的人物——这样多年，我浑浑噩噩，终究错过了许多珍贵的东西。我没能把握好你母亲对我的情，也没能把握好你对我的孺慕，究竟是我不对。”

“现在想起来，你还愿意喊我一声父亲，其实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度量太小，过了这样多年，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一点儿。看起来我这一辈子其实是十分悲哀的，只是我觉得，为夫这辈子应当感谢你，至少在我死前，还能重新想明白这一切，我死亦无憾了。”

在师玟清的记忆里，师乾宁与传闻的那些不一样。

他不是世人口中风华斐然，满腹经纶的翩翩才子，而是一个只会在家里头打骂自己发妻与孩子的恶棍；

他好像也不是那种能连中三元，被老玄帝钦点到御史台做事的那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官，而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只会和自己的朋友们整日快活逍遥的臭郎君。

其实之前的时候，师玟清也想过，究竟是自己的记忆错了，还是外人不知道这些，说错了传错了三人传虎呢？

师玟清不知道。

她无法分清自己记忆之中的界限，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终于有了一身光风霁月的男人，眼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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