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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半路,月娥略动了几番,身上被子偶尔滑落,敬安便伸手拉起,替她盖好。忽听外面有人叫道:“这阵风沙急,暂避一避,把将军的车拉到边上。”众人齐齐动手,外头一阵风沙鼓入,敬安心惊,急忙合身上去,将车厢门关起,不料在沙中本就不稳,车轮歪斜,月娥的身子便自车厢着边向着另边颠去,敬安大惊,抢身扑过去,将月娥抱入怀中,一手撑着车壁,稳定身形。
外面嘈杂声渐停,众人忙着躲避这场突然而至的沙暴。敬安见车厢门关的紧紧地,才松一口气,低头看向怀中月娥。
月娥双眸闭着,此刻眉头皱了皱,却不曾睁眼,敬安见她脸上头发一缕搭着,便伸出手指替她拨开,一瞬间想起在祖帝庙外,她伸手挽了个独发髻,却又跟平素的娇弱气质不同。敬安略略一怔,手指在月娥的脸上略作停留,一时转不开眼睛,动不了身。
恰在此时,月娥睫毛抖了抖,忽地缓缓睁开眼睛,双眸同敬安的眼睛对上,两人皆是心底一惊。敬安还不曾觉的怎样,刚要开口问她如何,月娥身子一挣,抢先说道:“你……做什么?”
敬安不防备,又怕抱得紧弄伤了她,竟被她挣扎出去,敬安一时脱口说道:“方才车子颠……”月娥离开敬安,将身靠在车壁上,皱着眉望着他,敬安同她目光相对,顿时察觉她双眼中的不悦。谁想到他无意行事,居然也会让她误解?想来也是……上次她被王婆子伤了脸,他便是不管不顾,劫了人上车,也是趁着那颠簸功夫,将人狠狠地抱了一抱,暗自里得意轻薄。正是他先前做下的孽障,因此叫月娥处处提防。敬安想通此节,心头一堵,竟然无言。
这便是:老虎进了城,家家都关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月娥看了敬安片刻,见他始终没有其他动作,才算放心。她方才忽然挣开,触动胸前伤处,此刻缓和过来,禁不住觉得疼,便伸手去捂住胸前,有些无力地靠在车壁上,双眉微蹙,微微喘息。
敬安望着她,问道:“可是伤口疼?”月娥哪里便会给他机会,只摇摇头,说道:“多谢侯爷,无事。”又转头看看周围,问道:“这是何处?”
敬安见她面色沉静如水,双眸冷漠,心头便觉得微微地冷。说道:“回紫云的路上。”
月娥点了点头,说道:“小妇人何德何能,竟劳侯爷如此相待……不如让小妇人去别处……”敬安见她如此冷淡,便说道:“不如把你扔在黑风堡更好。”月娥一怔,便垂了眸子,不同他相对。敬安说道:“姚娘子此即倒是处处有礼起来了,那黑风堡地牢下,打了本侯一掌,斥责本侯的,不知是何人?”
月娥听他忽然翻起旧账来,不由暗暗叫苦。当时她只自忖要死,正在迷迷糊糊,直奔奈何桥路上,听到此人诸多恶毒言语,便想:“就算是死,亦要骂他一顿在先。”何况她本质仍旧是个现代女子,生死之际,且又气恼,也顾不得那许多,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当时此人也并没怎么发作,没想到此刻竟忽然提起。
月娥只好垂眉低眸,说道:“当时……小妇人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完全不曾记得。倘若有冒犯,侯爷大人大量,必不会跟小妇人计较的。”
敬安咬了咬牙,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当时姚娘子是混沌出手,自己不知啊?”月娥硬着头皮,强作无辜状,说道:“正是。请侯爷见谅。”敬安笑得不怀好意,说道:“姚娘子,你可曾听说,本侯是有名的小心,睚眦必报。”月娥肩头微抖,低低咳嗽一声,说道:“小妇人向侯爷赔礼。”敬安说道:“怎么赔?”月娥心想:“这厮忒无赖了,好歹他的命是我救得……如今竟反过来咄咄逼人,只可恨我想同他拉开距离,所以也不好就拿此事情做挡箭牌。只不知他要如何?”
月娥便说道:“大不过……侯爷也打小妇人一耳光便是。”敬安笑道:“本侯是个怜香惜玉的,怎么舍得?”月娥说道:“那侯爷想要如何?”敬安两眼烁烁,盯着月娥,说道:“本侯要你……”
月娥几乎要吐一口血出来,敬安又慢悠悠接着说道:“本侯要你别防贼似的盯着本侯。哼,你当真以为本侯饥不择食。”月娥呼一口气,才略觉放松,如此表情,却正落入敬安眼底,敬安哼了一声,说道:“你的伤如何?”月娥说道:“回侯爷,伤的不重,不妨事的。”
敬安说道:“当时情形必定惊险万分……”便看着月娥。月娥轻描淡写,说道:“侥幸没死。”敬安说道:“我在黑风堡审问了几个匪贼,都说有人指挥他们作恶……连黑松林的事,也是这人出谋划策,赵三也是听他命令行事。——你可见过那人?”
月娥想了想,说道:“当时他们追的紧,我逃不过,用刀也伤了几个人,惹怒了他们,我便想自裁了事……却有个人出手将我制住,又命众匪徒不可伤我,才被关入牢中。只是他自始至终都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眼睛,声音也是陌生的……所以我不认得。”
敬安听她说罢,诸多感触,点头说道:“也罢了,不知是哪个对头针对我的。此番却是本侯连累你了。”月娥摇摇头,将头转开去。敬安看着她,说道:“当时你定是很怕?”月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早有准备。”敬安目光闪烁,说道:“我有一事不解,你不过是个女子,怎么会……想到扮本侯将那些人引开?”月娥垂眸,说道:“侯爷身系六镇百姓安危,倘若侯爷折了,那些匪贼自然趁机掳掠六镇,到时候百姓遭殃……相比之下,我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若是平时听了,却正是敬安的心声,牺牲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原也无他。然而此刻,听来却总觉别别扭扭,不甚顺耳。
敬安叹了口气,哼道:“你倒是很懂大义。”咬牙切齿的,不似赞叹。那边儿月娥靠在车厢边上,只当不曾听到,也硬挺着不肯躺下,双双沉默片刻,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好了,风沙过去了,大家齐力些,将马车推上去。”说着,车厢一歪,慢慢向上再行。
月娥身子不由晃动,急忙撑着。也是听了外面这话,才知道小侯爷所言非虚,先前倒并非他故意轻薄,因此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敬安冷冷清清坐在对面,正也看着自己,月娥一怔,便低下头去。不妨双眸一对之下,敬安便缓缓地过来,月娥警惕,说道:“侯爷你……”敬安说道:“车内不稳,小心你的伤。”月娥默默无言,敬安张开双臂欲抱她,月娥低头向后躲,说道:“侯爷,我自会小心……”敬安目光如刀,说道:“你怕什么?”月娥说道:“这个,小妇人只是不想劳烦侯爷,又……总该避嫌的。”
敬安双手握拳,想抱又不能,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有天涯之隔的感觉,片刻,月娥到底支撑不住,微微闷哼,面露痛苦之色。敬安急忙伸手握住她肩膀,说道:“怎么了?”却见她的手捂着胸口,敬安心惊,急忙将她的手挪开,却见胸口本来干了的血渍,又渗出来。
原来月娥起先受伤,虽然被人即使阻止,到底是刀刺进肉里,又无人替她疗伤。就算被敬安救了,敬安随军也无女大夫,敬安先前见她轻描淡写,又不肯让自己碰,只以为伤的也无碍,便想回镇上再说。
此刻一见,敬安不及多想,便将月娥抱住,一手去解她的衣裳。月娥察觉,推他的手,说道:“侯爷!”敬安怒道:“住口,本侯若是想对你不轨,你叫也没有用。”月娥怔住,敬安将她的胸前衣裳撕开,顿时心头一凉,见月娥胸口一道血痕,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伤口绽裂着,也无上药,也无包扎,流了大量的血。敬安咬了咬牙,当下暗骂自己糊涂。
月娥被他撕开衣裳,原本惨白的脸上才浮现绯红,又不敢反抗他,恐怕触怒这人性子,敬安望了一会儿,也不放手,便转头,大声说道:“把随军军医传来!”外面侍从答应一声,立刻就去,不一会功夫,军医已到,恭候聪明,敬安说道:“将你的止血伤药给本侯。”军医闻言,急忙将伤药翻找出来,送上车厢,敬安开车厢门取了进去。
敬安小心放下月娥去取药这一会功夫,月娥已强撑着身子,想把衣裳拢起来,敬安拿了药回身一看,恨得一时想把她打昏了事,便只冷笑说道:“你真的当本侯是禽兽?”
月娥撑着说道:“民妇怎么敢?”敬安说道:“既然不敢,就乖乖地躺着别动。”月娥羞红了脸,说道:“这伤委实没什么……等回到镇上……”敬安鬼使神差地说道:“等回到镇上,好请那小苏大夫来替你疗伤?倘若是他,你就不如现在这般想避着躲着了?”月娥没想他会突然说这个,便仍摇了摇头,心底却不禁想起苏青来……她生生死死这番颠簸,心头便想到苏青诸般的好,想到可以再见到他,一时面露微笑。
敬安一双利眼,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望着她乍然而现的温柔笑面,却是为了别个男子。当下敬安牙关咬的出声,便不由分说到了月娥边上,将人抱过来搂在怀中,报复般用了力,说道:“却是要叫姚娘子你失望了。”
月娥惊慌看他,敬安双眸沉沉,将她半幅衣裳都撕下来,月娥又羞又怕,叫道:“侯爷!”敬安说道:“我此刻并不想对你如何,姚娘子你若是总这样叫,却容易惹火。”月娥只好咬唇不语。敬安望着怀中半裸佳人,见她因紧张胸口不停起伏,那样微露的半边玉-乳,颤颤而动,正是无上春-色,以他心性,换平常早不可收拾。然而如今见她伤的那样,倒只是心疼,又恨她心系别人,心头水火交加的煎熬着。只好按捺。
敬安用干净帕子沾了水,替月娥擦拭伤口周围血渍,尽量不去碰疼了她。月娥见他双眸只盯着自己胸前,起初还羞恼,后来见他果真专注于伤,才缓缓地放松下来,胸口起伏也不似先前那样厉害。只尽量让自己不动,全当躺在手术台上。
敬安擦拭了三条帕子,才将残血收拾干净,又将伤药取来,在伤口上厚厚地撒了一层,伤药触到伤口,月娥只觉得一阵剧痛,火辣辣地,仿佛又被刀割过一般,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上出了一层的汗,身子簌簌发抖。
敬安知道她疼得紧,自也心疼,竟如感同深受,只抱着她,说道:“一会就好,忍一忍。一会就不疼了。”月娥只是想哭,却咬着牙关忍着,略略抽泣。片刻脸上便汗渍渍的,眼角也沁出泪来,敬安又掏了干净帕子替她擦脸,望着她双眸微闭的虚弱样子,又怜又爱,无限温柔。
敬安帮月娥收拾了胸前伤处,见她气虚体弱,已经不能动弹,便抱了她不放,将半湿了的帕子放下,却见她左手无力垂着,敬安心头一动,握了她的手腕来看,果然见拇指还是耷拉着,敬安一时感触,鼻子微微发酸,双眼发热,便将月娥的手放在掌心里,虚虚攥着。
车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听外面有人叫道:“好了好了,出来了!”敬安闻言精神一振,果然觉得马车也走的快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声鼎沸,隐隐地还有犬吠之声。
不一会功夫,有传令官来报,说道:“侯爷,外面是姚娘子的弟弟姚良,并苏青苏大夫,要求见侯爷。”
敬安想了想,低头看着昏睡的月娥,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抹过,便沉声对外说道:“你去传,就说本侯说的:姚娘子受了点伤,身子劳累,需要好生休息,暂不方便移动,本侯就直接带姚娘子去侯府上,将养一段日子,若是想见,便直接去侯府即可。”
那传令官自去通报。车内敬安牢牢地抱着人,怎舍得放手。然而看她双眸合着,此时是个乖乖安静的样子,一想到她先前的冷漠,又不由地皱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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