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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回来了。”楚子苓喜出望外,迎了上去。她也是坐不住了,才穿上皮衣,出来散散心,顺便等人,谁料祭祖的仪式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话一出口,楚子苓又觉出了些不对,问道,“可还顺利?那巫儿未曾难为你吧?”
她目中的关怀如此真切,看着那冻得有点发红的面颊,田恒点了点头:“是发生了些事……”
一字不差,田恒把今日之事都告诉了面前这人。当听到“硫磺”二字时,楚子苓眉峰一簇,恨道:“好生狠毒!硫磺灼烧的烟气,可是不能闻的,亏得你反应机敏。你那姑母,是真的不能再当巫儿了吗?”
“坏了大祭,父亲哪还能容她?”田恒笑了笑,“不过那龟甲显出异象,我是绝不可能再继承家业了。”
他的声音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然而目光,却落在楚子苓的脸上。若是母亲在,听到这话,岂会不伤心?那定是笑容也无法掩盖的失落。母亲恨自己身为奴婢,恨酒醉用强的父亲,也恨那深宅中的女人们。也许所有的关切,都比不过了怨恨的力量,在她眼中,那家主之位竟是比他这个儿子还重一些……
然而回答他的,是如释重负的笑颜,楚子苓干脆道:“不继承最好。田氏配不上你,何必为它搏命?”
这个田氏,从小就未善待过田恒。被人折辱,被人鄙夷,被人当成个贼一般防备责难,为何要把它负在身上?就算能够篡齐有如何?它配不上田恒这样的朗朗君子!
那话是真诚的,发自肺腑。时光在这一瞬交错,往日残留的痕迹,犹若涟漪,破碎消散,再也不复存在。田恒突然伸出了手,环住了那略显单薄的肩膀,胸中千言万语无从出口,只能紧紧揽住那女子,把她拥在怀中。
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楚子苓脸都红了,差点想要挣脱。然而下一刻,她觉出了不同。这不是个带有别样情愫的拥抱,反而有些脆弱,有些依恋,如同寻求抚慰的孩童。田恒当然不是个孩子,以他的年龄,在这个时代足能当两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但是再强壮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刻,今日这场闹剧,对他的意义定然不同。
因而,楚子苓也放松了肩颈,用手环住了对方的腰背,轻轻安抚。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未曾有逾越之处,不知过了多久,田恒松开了手,突然道:“你用饭了吗?我去取些……”
看着那张俊脸上微不可查的尴尬,楚子苓笑了:“我包了些肉粽,可要尝尝?”
这年代连石磨都没有,当然没法做饺子,但是粽子还是能行的,她可是试验了很久呢。
田恒当然不知粽子是什么,然而看着那干净明亮、没有半点杂质的笑容,心中不知是宽慰还是失落,他也笑了:“再好不过。”
☆、第103章第一百零三章
虽过了年,庆典仍在持续,临淄城里里外外皆是一派欢腾。春秋这样的纯农耕时代,入了冬还能做些什么?无非是田猎祭祀,饮酒作乐,故而年节也格外漫长。只是这些,对田恒和楚子苓而言,已经没甚关系了。
“你要提前去田邑?”如今面对这大儿子,田湣也是说不出的别扭。所有心思都被祭祀上那把蓝火烧了个干净,眼看承嗣无望,这过于出色的儿子,就再次显得碍眼起来。然而君上和公子环的关注,却让田湣连疏远此子都不行,难道要等他发迹后就分家吗?
“既然齐楚已经结盟,攻打鲁国近在眼前,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小子离家数年,也不知家中青壮操练如何,故而向提前过去。”田恒答的坦荡,也不乏对家中兵士的担忧。
田湣面上顿显尴尬,他确实不怎么擅长阵仗之事,这些年更是疏于操练,家兵实在上不得台面。轻咳一声,田湣道:“也罢,我让须无陪你同去。”
田恒挑了挑眉,知道父亲是打算让他提携一下弟弟,好培养未来的家主了。不过这点小事,他又岂会放在心上,直接应承了下来。比起须无,田恒真正想带的,是那院中之人。
听闻田恒马上就要出发,前往田邑的消息,楚子苓有些吃惊,怎么天寒地冻就开始练兵了?不过想想此刻还在冬闲,的确是个练兵的好时机。近日巫儿骤发“失心疯”,加之祭祀上那一蓬蓝火,阖府上下哪还有人敢寻田恒的麻烦?没了这重隐忧,楚子苓也就欣然应了下来,登上了安车,随他出城。
田氏的食邑在沛丘附近,靠近济水,只花了三日就到了地方。就算曾奔波数国,见过不少大江大河,当这名列“四渎”之一济水出现在面前时,楚子苓仍旧被浩浩荡荡的大河折服。冬日水浅,河面上往来的船舶却一点不少,齐国鱼盐之利,可见一斑。
见子苓看的入神,田恒笑道:“沿济水行舟两日,可见大海。不过冬日风冷,不若春暖时舒爽。”
“你也会操舟吗?”楚子苓随口问道。
“我可是齐人,如何不会?”田恒挑眉反问。
他说的太过理所应当,让楚子苓一下就联想到了这人光着膀子,操舟捕鱼的形象。别说,若是留个络腮胡,还真有点渔民的味道。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她笑道:“那等春暖,还要无咎操舟载我。”
这话也正是田恒所想的,等到春耕开始,操练自要停下。届时有大把时间,可以带子苓四处转转。
“小船入海不怎么稳妥,还是乘大船为好。”一旁戳着的田须无听到两人对答,赶忙劝道。
田恒冷冷瞪了他一眼:“汝还是先练车御吧。”
年龄不足,身材太矮,田须无还不能独自驾车,这话顿时让他心中一痛,唯唯道:“阿兄不是要练车阵吗?我也当跟在一旁看看才是……”
田恒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见着兄弟二人又冷了场,楚子苓不由失笑,出言打了个圆场:“说起来我也未曾见过车阵,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听子苓这么说,田恒哪还不知她的心思:“车阵还早,要先练步卒。”
不是直接练车兵吗?楚子苓有些摸不着头脑,田恒已然重新驾车,向着邑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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