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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见开会还早,直接就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他在这里可以直进直出。县委书记一见面就问:“我叫你办的事还没消息?你不是一向快手?”
镇委书记笑道:“我不是要等结果全出来了再来汇报吗。我先与外围一些知情的同志谈了话,知道许半夏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今天找她本人谈话,看样子是个懂事的人,见面也没有喊冤,跟我摆事实讲道理,有话说话。总体而言,这个人做生意应该是比较规范的,一般企业没事是不会自己找麻烦找人审计的,她却是直接拿了审计报告来给我看。我刚刚来之前去税务局转了一下,主要是想把许半夏跟我说的事从税务局那里对一下号,看来她没胡说。”接着便把许半夏饭局中说的那些经历与县委书记说了一遍。
县委书记听了后,笑道:“多大年纪了?看来还是个能人嘛。去年既然做得那么好,利税是多少?”
镇委书记道:“书记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我去税务局了解时候调了她公司的记录出来,去年她可以说是我们镇第一纳税大户了。书记,如果没什么大事,我想冲您求个情,我们镇财政还要指着她呢。”
县委书记笑道:“我还不是为你?你刚下去,我只怕这种财主不把你这个年轻的镇委书记放眼里。你上去先给她一顿杀威棒,然后再给她点好处,以后她见你就服服帖帖了。我这儿没什么,求我的是以前的老上级,现在也就是政协里面混退休的,只是他的一些私人恩怨,没什么要紧。我只是看着他提供的这个材料有用,让你用一下。”
镇委书记感激不已,忙道:“今天就见效了,许半夏主动提出给一个村送温暖。不过这人一直挺爽气,以前亏得都当车子了,春节还出钱请村民看戏,是个可以发掘的人。我不知怎么谢谢书记。”
县委书记点头,道:“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事放手交给你,知道你一定能办好。对许半夏,你回去以后还是要以扶持为主。你那个镇跟其他镇相比,总体上经济相对要落后一点,做得好,成绩很容易看出来。类似许半夏这种企业,拿出去好看,用起来实用,看起来潜力还很可发掘,每年对你的GDP贡献就不是个小数目。你以后多扶持,让他们的企业更上台阶,有什么优惠政策需要出手的,找我来批。最好让她带动你们镇的经济,形成一个产业带。你一定要给我长脸,拿出政绩来。”
镇委书记听着这么贴心的话,激动得没话可说,只是看着县委书记眼圈发红,只差一点说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书记”这类的话了。两人都没有再去提什么废油污染海滩的事,那本来就只是手段。政经大局才是最要紧。
许半夏哪里知道自己的事在别人谈笑间做了棋子,心里还只是翻来覆去地想着副镇长的话,很是不能理解,究竟哪里得罪了县委书记,会不会伍建设的倒霉事也落到她头上了。这会儿,什么修姨失踪太监潜回之类的事都不去想了,那些相比之下,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小事。
叫来曹樱和胡工交代了资助贫困老人事项,说是公司占了人家村里的海涂,断了村里的一半财路,所以得有所表示,从今开始,包下村里孤寡老人的生活,每月给钱出力。她心神不属地也没怎么理会胡工开心的表情,更不会去内疚地深想自己本意乃是毁了人家海涂总得有所表示,找今天给镇委书记表态的借口趁机顺势推舟地做出来。当务之急更需占用她的思考。等她们出去就关上门,拉掉电话,关上手机,一个人细细地推沙盘。究竟是谁说动县委书记对她发难?看今天情况,镇委书记的问话完全是空穴来风,看来他们手头没有掌握着证据,所以自己此刻如果动作过于频繁,可能反而会招致怀疑。本来第一念头就想去搬出高跃进这个救兵的,只是这一下不是等于在告诉县委书记,她心虚吗?许半夏非常相信,污油事件他们是不会掌握到什么的,但他们既然会利用这件事,说明他们中有人对她许半夏品性非常了解。这才是最可怕的。想到她和赵垒因为了解伍建设,所以伍建设被他们设局差点掐死,不由不寒而栗。在县委书记面前进言想要掐死她的是哪个对头,她必须将之揪出来。也由此可见,人真不能行差踏错。
如今的她家大业大,别的不用,只要封账查她个几天,她就会翘辫子,因为她现在的活路都在资金飞快流转上。如果是个熟知她的人下手搞她,而且正捏准她这处七寸的话,她就惨了。会是谁呢?关键问题是,熟知她的生意圈内的人,谁能搬动县委书记?许半夏把高跃进也算了进去,现在与童骁骑分了家,不排除他无所顾忌,想进一步霸占她这块好地肥他女婿的可能。伍建设那是最大可能,她现在为配合苏总,彻底不让鑫盛翻身,已经开始对伍建设的供货要求阳奉阴违,再说她向省钢投钱的事行内早就传开,伍建设不会不联想到她与省钢联手打压他的可能。裘毕正也有可能,他这个人路数粗,但他现在有一些钱压在她手里,可能他得有所忌惮。而冯遇就不大可能,冯太太与她现在一周算一次账,关系好得很。再说冯家还有大笔的钱在她手里,这才是关键。其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没有那么深的交往,对她也不是很知根知底,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来。
这世界,哪里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只要大致确定幕后黑手的范围,从这几个人入手,目标明确,范围便可缩小许多。许半夏便飞车出去直奔县府,找熟悉的原常务副县长、现在的县长了解情况。早就听闻他与县委书记有矛盾,只是没有激化而已。
与县长关门谈了半个小时出来,许半夏出来时满脸冷笑。县长分析得很对,能支使县委书记的,不可能是商界的这几个人,而政界的人许半夏几乎没有得罪,最后许半夏想到了赵垒前女友的父亲。把他的名字一说,立刻得到肯定。
赵垒前女友的父亲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滩涂污染之事,他还能从哪里知道此事?目标当然直指同在政协的裘毕正这个傻帽。记得在裘毕正儿子的结婚仪式上见过那人。
要换了以前的脾气,许半夏早飞车过去找裘毕正,一拳头揍上他的鼻子。但现在她“温和”了很多,只是以年终算账为名,约裘毕正出来喝茶。裘毕正正没事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好不容易有大旱逢甘露一般的应酬,早飞车来了。他还是派头十足,可许半夏看着只是觉得好笑。
不等裘毕正坐下,许半夏便开门见山地道:“裘总,你现在公司开不起来,伍建设又管不了你,暂时又没下家收你的公司,你说,你现在没有别的收入,何苦为难放在我这儿吃利息的两百万?你为什么这么想不明白?”
裘毕正吓了一跳,道:“小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不要说得那么严重。”要换作以前,裘毕正早对骂回去,可现在硬不起来,许半夏是他衣食父母。
许半夏冷笑道:“裘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机会我是给你了,你自己不说,到时也不要怨我。”说完便起身离开。
裘毕正惊出一身冷汗,忙跳起来一把拉住许半夏,非常诚恳地道:“小许,你有话不要说半边,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的。你想想,我现在救命钱都放在你那里,我能对你怎么样?我烧香念佛保佑你长命百岁兴旺发达都来不及呢。”
许半夏听他这话说得也是在理,确实,他再傻帽也不至于傻帽到那地步,他说得出这话来,说明他很有认识。难道是自己推测错误了?便又坐下,取出从县长那里拿来的赵垒前女友父亲的名片,拿给裘毕正看:“这人你最近接触了没有?你在他面前怎么说我了?”
裘毕正一看,忙道:“这人我刚与他吃过饭,小许你怎么知道了?我没与他说什么啊,当时伍建设也在场的,不信你问他。还是伍建设要求我引见他的。你也知道,伍建设这家伙现在赖着半年承包费就是不给我,说他这后半年郭启东进去后又没用过我的工厂。我懒得跟他打官司,想跟他好好沟通,即使拿回一点也好,所以只好比较顺着他啦。他说有事要找这位领导,我当然只有帮忙嘛。我真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吃了一顿饭。”
许半夏看着裘毕正,不由想起当初赵垒想从伍建设手里拿回钱时候的狼狈,心里软了一下,转了口气道:“然后呢?”
裘毕正见许半夏口气缓和,舒了口气,忙道:“后来听说他们挺要好的,我去伍建设厂里的时候见过领导一次。”
许半夏这下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了。她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如果只是裘毕正出手,她还不怎么担心,而如今是伍建设与赵垒前女友的父亲联手,这两人……那就没有个底了。她懒得再与裘毕正周旋,淡淡地道:“裘总,这儿我可以记账。我先走一步。”便拎起包离开。
看来伍建设还是最终有所觉悟了,他要是从赵垒前女友的父亲口中知道了她与赵垒的关系,那么他会把鑫盛的账也算到她许半夏头上来,因为他即使恨赵垒,也是鞭长莫及。这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就只有深仇大恨可以形容了。伍建设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对他,许半夏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他会棋高一着,联合上赵垒前女友的父亲。这说明,伍建设很快就会借力打上她许半夏的七寸。怎么办?
许半夏坐在车里彻底无力,根本没心思去发动汽车,只是直着眼睛发傻。虽然她现在实力强大,但民不与官斗,县委书记要是来一招强的,她虽然以后可以来个什么行政诉讼,可那时她的损失早就造成,还有何挽回余地?无论如何,必须预作防备。
很想和赵垒商量,可是事关他前女友,会不会让他很尴尬?如果他为了她而不得不找上前女友,那会不会因此割地赔款,许以什么好处给前女友?许半夏不会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好处,她当然不会答应。许半夏不得不有所顾忌。
左思右想没有解决办法,许半夏蔫蔫地开车回自己公司去。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找高跃进帮忙,此人在市内呼风唤雨。“高胖,我岀事了,被县委书记瞄上了。”
高跃进奇道:“县委书记没事找你什么麻烦?吃饱了撑的?”
许半夏叹起气来:“不止是县委书记一个人,还有市政协的领导。我去年已经吃足政府的苦头,要不是野猫问你借钱赎我出来,我春节还得在里面过,今年年前我怎么还是那么倒霉啊。”
高跃进奇道:“你怎么得罪人家了?什么大事儿,你有没有犯法?这样吧,你过来跟我说说。顺便我们讨论个办法,让阿骑警惕起来,别以为医院里住着不会出事,还有……”
许半夏现在没心思去管修姨失踪这等琐碎小事,不由冲着电话大叫道:“我烦死啦,我烦死啦,你不要再烦我啦,我脑袋快爆炸啦。”一阵子大叫下来,顿时觉得有点儿痛快,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烦死啦”状态。最近公事私事麻烦不断,她心里又是怀着鬼胎,早就疲累到极限。
倒是把高跃进吓了一跳,把手机好好拿开一尺距离才避免了魔音穿耳,但他随即失笑,难得看见许半夏狂叫失态,今天还是第一次。不由心想,终究还是个小姑娘,换他就不会那么叫出来。不过也可见她现在是真有难处了。等许半夏叫嚣结束,这才尽量克制笑意,尽量装出狼外婆的温和:“胖子,有事情过来,我帮你解决,没什么大不了。快点,我请你吃饭。”
许半夏现在无计可施,只有抓住高跃进这根稻草当枪使,虽然知道高跃进肯定要她帮忙想办法解决修姨失踪这等风声鹤唳的麻烦事。一路在想,伍建设是不是知道了她和赵垒的关系,所以认为鑫盛是她和赵垒联手设套让他钻进去了?他当然不会认为是他自己决策失误导致,即使承认了,也得迁怒。那么,即使他现在不爆发,或者是还没意识到她在其中的作用,等她与苏总联手吃下鑫盛的时候,他怎么也得爆发了。所以看来还得想办法打落水狗才好,一劳永逸。太监那儿就是因为没有痛打落水狗,才导致现在总提心吊胆他会做出什么来。千年防贼的滋味不好受。
这种火烧屁股的当儿,老苏却来电找许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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