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文学阁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二十四回 翠袖天寒卜钱迷去路 高轩夜过背烛泣残妆(第1页)

第二十四回翠袖天寒卜钱迷去路高轩夜过背烛泣残妆

人坐在家里,忽然有人送钱来,这自是一桩幸运的事。像杨月容正在穷苦得当当买米的时候,有人送了大把银钱上门,这更是幸运的事,但这决不能是天上落下来的一笔财喜,所以猜着是信生父亲送来的运动费。那人笑道:“杨老板,你也善忘吧?昨天你不是坐了人家的汽车回来的吗?”月容道:“哦,你是郎司令派来的?我和他并不认识,昨天蒙他的好意,送我到东城,我倒怪不好意思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住在这里。”那人笑道:“别说你已经告诉他住在东城,你就不告诉他住在东城,有名有姓儿的人,他要找,没有个找不着的。昨天晚上,我们司令,就把你的情形打听清楚了,说你生活很困难,他很愿帮你一点忙。这桌上的大小纸包儿,是替你买的衣料,这钱,你拿着零花。你快一点儿把衣服作好,郎司令还要带你出去逛呢。我姓李,你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李副官,我立刻就来。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说着,在身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月容。

她对桌上的东西看看,又对李副官看看,便摇头道:“我又不认识郎司令,怎好平白的收他这些东西?”李副官笑道:“昨天你们不是认识了吗?”月容道:“也不能那样见一面,就收人家这些东西。东西罢了,这现钱……”李副官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漫说是这一点儿,就再多些,他也不在乎。你别客气,干脆就收下来罢。再见,再见。”他说着话,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两手捧着,连连作了几个揖,就推门走了出去。月容跟在后面,紧紧的跟出了大门外来,叫道:“喂,李副官,你倒是把东西带着呀!”她说这话时,李副官已是坐上了他那漂亮的马车,前坐的一位马车夫,加上一鞭,刷的一声,就把马车赶着走了。他坐在马车里,隔了玻璃窗户,倒是向她微笑着点了几点头。月容只管叫,那车子只管走,眼望着那马车子转过了胡同角,也就无法再叫他了。

关上了大门,回到屋子里来,那些送来的东西,首先送进了眼里。胡妈站在桌子角边,原是在用手去抚摸那装东西的纸盒子,当月容走进来的时候,她猛可的将手向后一缩,倒是向她笑道:“你不用发愁了,衣服也有了,钱也有了,早晓得是这么着,就不该去当当。”月容也没有理会她,索性坐在椅子上,对了桌上那些纸包和洋钱只管发呆。胡妈以为她嫌自己动过手了,只得低了头,缓缓的走出去。月容呆坐了有十分钟之久,自言自语的道:“我也要看看到底有些什么玩艺。”于是走向前,先把大纸包透开,里面却是一件新式的呢大衣,拿出来穿着试试,竟是不肥不瘦,恰恰可以穿得。另有比这小一点的一个纸盒,猜着必是衣料了。也来不及脱下身上这件大衣了,一剪刀把绳子剪断,揭开盖子来看,却是一套雪白的羊毛衫裤。在那上面,放着一张绸缎庄的礼券,标明了五十块。既是纸包里东西,不容易猜,索性一包包的都打开来看看罢,看时,如丝袜,绸手绢,香胰子,脂胭膏,香粉,大概自回北京以来,手边所感到缺乏的日用东西,现在都有了。再数一数桌上所放的那两叠现洋钱,共是四十块。

在计数的时候,不免撞了叮当作响。胡妈在院子里走得窸窣有声,月容回看时,她那打满了皱纹的脸上,所有的皱纹,都伸缩着活动起来,正偏了脸向里面张望。月容道:“这样鬼头鬼脑的干什么?进来就进来罢。这桌上的东西,还怕你抢了去吗?”胡妈手扶着门,颤巍巍的进来了,把那没有牙齿的嘴,笑着张开合不拢来。因低声道:“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干,好好儿的过,桌上这些钱,也可以凑付两个月了。”月容摇摇头道:“这个钱,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是好呢!你想,世界上,有把洋钱白舍的吗?我是唱过戏的人,我就知道花了人家的钱,不大好对付。”胡妈道:“你怎么啦,怕花了人家的钱,会把你吃下去吗?钱是他送来的,又不是你和他借的,你和他要的,你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怕什么?来的那个人说,花钱的人要同你出去逛逛罢?你让姓宋的那小子把你骗够了,他也不要你了,你还同他守什么身份?趁早找个有钱的主儿,终身有靠,比这样天天过三十晚强吧?天可越来越凉了,今天屋子里没有火,就有点儿待不住。你当的那几件衣服,也该去赎出来了。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身上穿得好一点,见人说话,也有一点精神。”

月容把整叠银元,依然放在桌上,却拿了一块钱在手,缓缓的轻轻的在桌上敲着,带了一些微笑道:“这也是合了那句话,肥猪拱庙门,十分好的运气,趁着这好运气,我倒要去想一点儿出路。”胡妈把桌上的大小纸包,全都给她搬到里面屋子里去,走近了她的身边,微弯着腰道:“姑娘,不是我又要多嘴,你应该趁了身上有钱的时候,制几件衣服穿着。你就出去找找朋友,请大家帮一点忙,人家看到你穿着不坏,也许念起旧情来,真会替你找出一条路来。譬如就说是唱戏罢,你穿得破破烂烂的去找朋友,人家疑心你是无路可走了,又回来唱戏,先带了三分瞧不起的意思。你要是穿得好好儿的去,他就说你有唱戏的瘾,也许你唱红了,他要来请求着你,还得巴结你呢。”月容同她说话,又把放在桌上的银元抓了起来,翻覆着只管在手上算,算了十几遍,不知不觉的,就揣到口袋里去。胡妈跟着走进房来,见炕上放的那些大小纸包,皱起了眼角的鱼尾纹,弯了两个手指,哆嗦着指了道:“你瞧,准值个百来块钱吧?”月容淡淡的一笑道:“别说是这么些个东西,就是比这多十倍我也见过。见过又怎么样?有出无进的一口气,到了总是穷。”她说这了这话,把一条腿直伸在炕沿上,背靠了炕头的墙,微闭了眼,把头歪斜到一边去。胡妈看看这样子,已是不能把话续下去,就自言自语的走出去,叽咕着道:“不能因为发过财的,把东西就不看在眼里。谁教你现在穷着呢?人要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

月容坐在炕上,却是把话听到了,心里想着:别瞧着这老妈子糊涂得不懂什么,可是她这几句话,是说的很对。瞧不起这些东西怎么样?现在穷着呢,想要这么些东西十分之一,还想不到呢!想到了这里,把眼睛睁开来,向炕上放的东西看了一看,再估计值得多少钱。由东西上又看到了身上的大衣,将手抚摸着,看看没有什么脏迹,还折过来一只衣裳角看看,看到那衣服里子还是缎子做的。点了两点头,自言自语的道:“这个郎司令做事倒是很大方的,这个日子,要他帮一点忙,大概是可以的。”于是站在地上,牵牵自己的衣服,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几次。

胡妈二次进屋子来,手握了门框,偏了头,向月容身上看看,点着头笑道:“这位司令,待你很不错,这个好机会,你可别错过了。”月容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也受过教训的。男人要捧哪个女人,在没有到手的时候,你要他的脑袋,他也肯割给你的,可是等他把你弄到手之后,你就是孙子了。你好好的伺候着他,他还可以带着你玩两天,你要是伺候得不好,他一脚把你踢得老远。那个时候,你掉在泥里也好,掉在水里也好,谁也不来管你,那就让你吃一辈子苦了。”胡妈跨过门槛,把头伸过来,向她脸上望着道:“姑娘,你还得想想呀,在你的意思,以为姓宋的是把你踢到泥里水里来了罢,可是现在不有人又来拉你了吗?可也见得就是跌到泥里去了,还是有人把你拉了起来。”月容笑笑道:“对了,将来我跌到泥里水里了,还图着第三个人把我拉起来呢!那末,我这一辈子就是在泥里水里滚着罢。我想回来了,我不能上当。”说着,两手将大衣领子一扒,反着脱了下来,就向炕上一扔,还把脚顿了两顿。

胡妈也没有理会到她是什么意思,笑道:“你瞧,东西堆了满炕,我来归理归理罢。”月容道:“对了,归理归理罢,等他们有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完全让他们拿了回去。我反正不能为了这点东西,自卖自身。胡妈你当了多少钱?”胡妈道:“我因为你睡着没有告诉你,当了五钱银子。要赎的当,多着呢,一块儿赎罢。”月容道:“哼,赎当,这郎司令送来的几十块钱,我一个也不动的。当的五钱银子,大概还可以花一两天吧?”胡妈正把东西向炕头上的破木箱子里送了进去,听了这话,手扶箱子盖,两腿跪在炕沿上,回头望了她,简直不知道移动。月容坐在椅子上,手撑在桌子沿上,托住了自己的头,也是懒懒的向她望着道:“你发什么愣?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胡妈道:“你什么意思?不愿花人家送来的钱?”月容道:“我为什么不愿花?我有那样傻?觉得关起门来挨饿好些吗?可是花了人家的钱,一定要想法子报答人家的。我报答人家只有这一条身子,要是我见钱就卖,那不如我厚着脸去见师傅,我去唱我的戏。”胡妈这才盖好了箱子,走下炕来向她一拍手道:“我说什么?早就这样劝过你的,还是去唱戏。”月容那只手还是撑了头,抬起另一只手,向她摇了几摇道:“你先别嚷,让我仔细的想上一遍。”胡妈是真的依了她就不再提此话。

当天晚上,大风二次的刮起,这就不像前日的情形,已是很冷,月容将一床被卷得紧紧的,在大炕上缩成一团。次日早上起来,穿上了那件薄棉袍子,只觉得背上像冷水浇洗过了,由骨头里面冷出来。便隔了窗子问道:“胡妈,你把火拢上了没有?今天可真冷。你把炉子搬到屋子里来做饭罢。”胡妈把一只小的白泥炉子,战战兢兢地搬到屋子里来,向她做了苦脸子道:“就剩这一炉子煤了,钱是有限的,我也没敢去叫煤。你身上冷得很罢?两只手胳膀,就这样抱在胸面前。你不会把那件大衣穿起来,先暖和暖和吗?”月容道:“现钱放在箱子里,我也不花他一个呢,怎能穿他送的大衣?”胡妈向她看看,也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打着门环啪啪乱响,月容皱了眉道:“这样大的风,有什么人来?准是那个甚么狼司令虎司令派人通知我。你去开门,就说我病在炕上没有起来。”胡妈缓缓的出去,门环响着,那还正是催促得紧。过了一会,胡妈踉跄跌了进来,向月容道:“姑娘,你说是谁来了吧?”月容道:“不就是昨天来的那个李副官吗?”胡妈道:“哪里是?你猜是谁呀?”月容道:“咱们家里还有几个人来?大概是……”外面屋子里,有了一个粗暴的男子声音,问道:“杨老板,收房钱的来了。”月容哦了一声,答不出话,也不敢出去。那人又道:“杨老板,你已经差上两个多月了,再要不给,我实在交代不过去。”月容由门帘子缝里向外张望了一下,那人道:“你今天不给房钱,没别的,请你明天搬家。漫说你还欠两个月房钱,就是不欠,知道你家里没有男人,我们东家还不肯赁给你呢。”月容道:“我们统共住你两个月房子,就欠你两个月房钱吗?搬进来付了你们一个月茶钱,不算钱吗?”那人道:“还说呢!搬进来以后,就不付钱。这样的好房客,谁敢赁!你不付钱,我在这里等着,你不出来可不行。”

月容偷向外面房子看去,见那人靠了四方桌子坐下,架起腿来很得意的颤动,口里斜衔了一支烟卷,向外慢慢的喷着烟。月容看他不走,低头望望自己身上,那薄薄棉袍子,还有不少的脏迹,只得把那件叠在炕头边的大衣,穿在身上,走了出来。那人并不起身,绷住了横疤子肉的脸,向她冷眼看了一下道:“有茶吗?劳驾倒口水来喝喝。”月容两手插在大衣袋里,靠门站定,不由得也把脸沉下来,瞪着眼道:“这房钱一个月多少钱?”那人笑道:“咦,你住了两个月房,多少房钱,你还不知道吗?每月是五块,两个月是十块。”月容道:“哦,也不过欠你十块钱。你就这样大的架子,假使我马上就搬,除了那个月茶钱,也只用给五块钱罢了?”那人淡笑道:“五块钱?五块钱就不易吗!”他口里说着两只脚架着,连连颠了一阵。月容鼻子里哼了一声,立刻缩进房去。

再出来时,当的一声,取了五块钱放在桌上,把头一昂道:“这是一个月的房钱,还有五块茶钱,合算起来,就是十块。两个月房钱全有了。你在我们面前摆什么架子!月不过五,再住一天,我找房搬家。你拿出房折子来,让我写上。”那人倒想不到她交钱有这样的痛快,便站起来笑道:“并非我有意和你为难,我们捧人家的饭碗,专门同人家收房钱的,收不到房钱,我就休想吃人家这碗饭。”月容伸出手来道:“什么话也不说了,你拿出房折子来罢,我要写上房折子才让你走。”那人将房折子拿出来,月容拿到里面屋子里去,将数目字填上。自己也不拿出来,却叫了胡妈进去,返身出来,递给那人。那人没有意思,悄悄的走了。

胡妈关了街门,复又进来问道:“姑娘你是动用了那款子给的房钱吗?”月容手撑了头,靠着桌子坐着,无精打采的答应了一声道:“那叫我怎么办?收房租的人,那一副架子,谁看了也得讨厌,何况他赖在这里,又不肯走。事到了紧要关头,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好把那笔整款子,先扯用了再说。我动用了多少,将来再归还多少也就是了。”胡妈道:“既然如此,我们索性挪用了两块罢。你瞧,天气这样凉,你还没有穿上厚一点的衣服,叫一百斤煤球来烧,这是要紧的事。”月容还是那样撑了头坐着的,叹口气道:“现在用是好用,将来要还钱的时候,怎么样子还法呢?”胡妈道:“你没有挪动那钱,我不敢多嘴,现在你既然动用了,你用了五块钱,固然是要想法子,你花了人家七块钱,也无非是想法子找钱去,反正是将来再说。你怕什么?”

月容听她说到了一个冷字,仿佛身上冷了两倍,于是将手伸到煤火炉子上,反翻不停的烘着。胡妈道:“你瞧,你这件绿袍子,袖口上都破着,漏出棉花来了,照说,不冷你也该换一件新棉袄穿了。”月容向她摇了两摇手说:“你别搅乱我的心思,让我仔细想想罢。”说着,在衣袋里掏出两个铜子,握在手掌心里,连摇了几下,然后昂着头向窗外道:“老天爷,你同我拿个主意罢,我若是还可以唱戏,我这铜子儿扔下去,就是字;我若是不能够唱戏,扔下去就是花;两样都有,那就是二和会来寻我。”说着,手掌托了两个铜子,拍着向桌上一跌,却是两个字。月容道:“什么?我真的可以去唱戏吗?这个我倒有些不能相信,我得问上第二回。”胡妈道:“你别问了,占卦就是一回,第二回就不灵了。”月容哪里管她,捡起两个铜子,将手合盖着摇撼了几下,又扔下去,看时,两个铜子,又全是字。胡妈比她还要注意,已是伏在桌沿上,对了桌面上看去,笑着拍手道:“你还说什么!老天爷到底是劝你去唱戏罢?”月容道:“既是这么着,等明天大风息了,我去找我师傅罢。”

胡妈笑道:“你要是肯去找你师傅,就是不唱戏,十块八块钱,他也可以替你想法子的。”月容忍不住向她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还是把箱子里的钱,动用几块罢。”胡妈皱了眉道:“我没有什么,反正是一条穷苦的命,不过我看到你这样受拘束,倒是怪作孽的。”月容猛可的起身,到炕头上箱子里取出两块钱来,当的一声,向桌子上面扔着,对她望着道:“你拿去花罢,反正我是下了烂泥坑里的人,这双脚不打湿也是打湿了。”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胡妈对于她的话,也懂也不懂,倒不必分辩,拿着钱走了。月容筹划了大半天,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胡妈无知识的人所说的话对。决定次日起个早,就到杨五爷家里去求情。不想在这天晚上,又出了岔事了。

约在八点钟的时候,煤油灯里面的油汁,是上得满满的,灯芯扭出很高大的火焰光里,月容是靠了桌子坐定,将几册手抄本的戏词,摊在面前看。旁边放了一个火炉子,煤火是烧得很兴旺。除有一把新洋铁壶烧着开水而外,炉口上还烤着几只芝麻酱烧饼,桌子角上放了两小包花生仁儿,是就烧饼吃的。胡妈洗完了碗筷,没有事,也搬了一张方凳子坐在屋子角落里打瞌睡,她那鼻息声倒是和开水壶里的沸水声,互相呼应着。月容望了她笑道:“你心里倒踏实了。”正说道呢,外面又有了拍门声,月容不由得咦了一声道:“怎么着,这晚有人来敲门,难道还有人送了东西和钱来吗?”便拍醒了胡妈,让她出去开门,自己紧贴了窗户,由纸窟里向外张望。

在大门开合声以后,接着满院子里都是皮鞋杂沓声,这就有人道:“啊,这院子里真黑,司令小心点儿走。”月容听说,却不由得心里一跳。果然是郎司令的口吻叫起来道:“杨老板,我们来拜访你来了。透着冒昧着一点了罢?”在这些人说话的当儿,郎司令已是走到外面屋子里来,接着就有人伸手,将门帘子一掀。月容心里一机灵,便道:“请在外面坐罢,我这就捧灯出来。”口里说着,已是左手掀帘子,右手举灯,到了房外,将头闪避了灯光,向站在屋中间的郎司令点了两点头,可是自己心房,已是连连的跳上了一阵。把灯放在正中桌子上,正待回转身来,招呼郎司令坐下,不想他和李副官全已坐下,另外有两个穿制服,身上背了盒子炮的大兵,却退到屋子门口去站着。月容手扶了桌沿,对他们望望,还不曾开口呢,郎司令抬起右手,将两个指头,只管捋那短小的胡子,李副官却坐在里屋房门口,斜伸了一条腿,正好把进门的路拦住。他倒向人点点头笑道:“杨老板,也请坐罢。”

月容本来想对郎司令说,多谢他给的东西,一看到房门给人拦住了,到院子里去的门也有人把住了,倒不知道怎么是好,一发愣,把心里所要说的话给骇回去了。郎司令还捋着胡子呢,见她穿的那件绿袍子,紧紧的,长长地裹住了身体,所以身上倒是前后突起好几处,那白嫩的脸皮,虽没有擦胭脂,可是带了三分害臊的意味,在皮肤里层,透出了浅浅的红光来。她侧着脸子,逼近了灯光,正好由侧面看到她的长睫毛向外拥出,头发垂齐了后脑,是微微的蓬着。因笑着先点了两点头,回转来向李副官道:“你把话对她说一说。”李副官道:“杨老板,你怎么不坐下,也不言语?郎司令听到我回去说你家里这一番情形,很有意帮你的忙。现时汽车在门口,咱们一块儿出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谈谈,好不好?”月容将扶在桌沿的手,来回摸擦,不抬头,也不说话。李副官道:“回头我们还把汽车送你回来,你怕什么的?”月容默然了很久,猛可的将身子一扭,窸窸窣窣的有声。

郎司令略一低头,有了主意。见桌上还剩有大半枝洋烛,就拿了起来,只回头对李副官望着,他已会意,立刻在身上掏出打火机来,将烛点上。郎司令左手拿了烛,右手挡了风,开了四方步子走着,笑问道:“戏台上客人歇店,拿灯照照,有没有歹人是不是这个样子?”李副官笑道:“司令做什么像什么,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李副官微笑着,绕上桌子那边,将烛向月容脸上照来,见她两行眼泪,串珠一般,向两腮挂了下来。因道:“这奇了!我们来了,也没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杨老板为什么伤起心来?”月容索性一扭,对着里面的墙,那窸窸窣窣的小哭声,更是不断。李副官手捧了洋烛,站在她后面,倒有些不好转弯,向郎司令微笑道:“你瞧,这是怎么一回事?”郎司令就走过来,将蜡烛接住,笑道:“这没有什么,小姑娘见着生人,那总有点难为情的。”郎司令笑道:“那也好,咱们有话慢慢的说。”他说毕,依然退到原来的椅子上坐着。

李副官将洋烛放在桌上,两只巴掌,互相搓了几下,还微微的一鞠躬笑道:“自然的,我们交情浅,你还不能知道我们司令是怎样一种人。司令办起公来,打起仗来虽然很是威武,可是要谈起爱情来,那是比什么斯文人都要温柔些的。你不愿同我们出去玩,或者不愿我们到这儿来,你都可以说,为什么哭了起来呢?”月容本想说一句,并不是为这个,可是这话只是送到嗓子眼里,又忍了回去,依然是对了墙,继续的掉眼泪呢。

斗罗魂帝  故地重游  腹黑妈咪太难宠  畸骨  折锦春  有间文库:春明外史  有间文库:纸醉金迷  说谎  人生只剩100天  反派大佬破产后  啬夫记  我女朋友世界第一甜  山村故事  霸枪如龙  名门复仇妻:首席的枕上宠  豪门之天价宠妻  与你的时光同行  泡泡老师有点邪  重生之轻鸢毓秀  有间文库:金粉世家  

热门小说推荐
天降萌妃:禁欲王爷,好闷骚!

天降萌妃:禁欲王爷,好闷骚!

一夕穿越,她被人五花大绑在洞房?这个问题很大,要方!偏偏遇上了个挡她财路的冷情王爷,可是她还想发家致富奔小康,这事儿,要黄!他觉得这女人状况不断,麻烦迭出,最重要的是想红杏出墙!憋慌,问题不大,大不了推倒墙头,让她做娃的娘!此时,被刷新三观的王妃泪流满面王爷,这不科学!闷骚王爷脸不红,心不跳,眼不眨很科学!...

重生七零:农媳太可爱

重生七零:农媳太可爱

前世她是一个小胖妞,喜欢美食,除了美食,就是喜欢追在他的身后,问他各种事情。长大后,她知道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爱,不顾村里人们的嘲笑鼓起勇气带着自己认为最好吃的零食去向他表白,可一脚踩空掉进了路边的河里,一切一切的什么都变成了过往云烟。在意识最迷糊的时候,满脑子闪过的全部都是他和她的一切,内心有些不甘。或许上天注意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留念,大发善心,让她重活一世。重活一世的她,才知道前世掉进河里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重活一世她不在把陷害她之人当做闺蜜,她要跟着心中的想法去做。响应国家号召,带领着家人开小吃店,开农家乐奔小康,成为村里的首富。在感情上,她不在自卑,死死追在他身后,直到把他拐上她的床。装傻篇凯军哥哥,你为什么怎么看着我啊?女孩傻傻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面前冷冰冰的男人。男人完全不吃这一套,伸手恶狠狠的捏住女孩的下巴赶紧收拾好东西,给我滚出家属区,不要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吃醋篇可是凯军哥哥,我的衣服全部被你给扯开了。女孩很无辜看着被男人扯坏丢在地上的衣服。男人继续无视女孩无辜表情,继续警告着女孩以后不许穿这种衣服出去,知道吗?女孩不怒带着微笑伸手摸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这条裙子可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你这样反对是在吃醋吗?如果您喜欢重生七零农媳太可爱,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对不起遇见他

对不起遇见他

「年少无知的时候一直以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没有做到是别人的损失,可是慢慢长大后才会发现,真正失去的不是失望的那个人,而是没有做到的那个人。」凛西暖。独自一个人艰难的照顾着弟弟和妹妹的凛雾昀,在遇到桃乐丝的那一刻,仿佛就决定了原来是一场错误!可是,哪怕没有了善良,依然想要靠近光芒。如果您喜欢对不起遇见他,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借阴骨

借阴骨

捡骨,说好听点是替人迁坟移骨,说不好听点,就是掘人坟墓,有损阴德不说,搞的不好还会祸延子孙。我叫夏洛,我的爷爷是个捡骨的先生,他从来都不肯把这里面的名堂告诉我,但我最终却还是...

明朝假太监

明朝假太监

听说过葵花宝典吗?欲练神功,挥刀自宫。错了,完全错了!那本葵花宝典是盗版地,真正的葵花宝典不是这么练地...

二次元之守矢

二次元之守矢

叮铃伴随着一道清脆宁神的铃铛声,动漫,小说中的美少女们在惊呼声中连忙压下裙角,发丝轻轻摇摆,有清风由快而慢,徐徐吹过如果您喜欢二次元之守矢,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