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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洋在窗台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接着说:“徐辉在撒谎,雷红根其实在南面单行道出车祸,他却说雷红根在北面单行道出车祸。刚才我找到证据证明了六年前龚海强因为某种原因调头返回市里,从南面单行道改道走在北面单行道。那龚海强和雷红根发生车祸的单行道就是南面单行道。还有,既然徐辉能目击龚海强和雷红根发生车祸,并在龚海强逃逸时立即展开追捕,说明徐辉和龚海强以及雷红根位于同一单行道上,并且徐辉在口供里也说了,龚海强驾车超过他,就在他车前十几米的地方发生车祸,这一点有问题吗?”
任尔东道:“就算证明龚海强和雷红根在南面单行道发生车祸,发生车祸的时候徐辉也驾车行驶在南面单行道,又能说明什么”
夏冰洋目光沉静又锐利地看着他:“你忽略了一个问题。”
任尔东莫名有些胆颤:“什么问题?”
娄月默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抱紧了胳膊,语气深沉道:“徐辉当时巡逻的路线是从东向西,行驶在北面单行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从西往东的南面单行道?”
任尔动一怔,愣住了。
夏冰洋表示赞赏似的看着娄月点了点头,道:“没错,徐辉当时的巡逻路线是返回警亭,行驶在从东往西的北面单行道,他没有理由偏离既定的巡逻路线,行驶在从西往东的南面单行道上。但是他却这么做了。”
说着,夏冰洋抬手按住任尔东的肩膀,漆黑的眼睛里藏着几颗寒星,道:“也就是说,徐辉偏离既定的巡逻路线,调头了。他为什么调头往回开?”
没错,徐辉调头了,他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像龚海强一样,调头了……
娄月猛地抬眸注视着夏冰洋:“往回开……往回开是东边,旧桥洞就在东边!”说着皱了皱眉:“但是我们有证据能证明洪芯的死和徐辉有关吗?”
夏冰洋微微笑道:“你忘了孟翔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吗?”
娄月道:“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记录仪里的内容。”
夏冰洋道:“我看过,而且我在孟翔的出租车后视镜里发现一道光,一道蓝色和红色揉成的淡光。起初我很想不通,这道光究竟是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他抬手轻扣窗户,垂眼看着警局大院里停放的几排警车:“那是警灯的光。”
准确来说,那是巡逻车的灯光。
娄月也从窗户往下看:“你确定有这道光吗?”
夏冰洋的音量很轻,但很笃定:“我确定。”
任尔东把他们口中七零八碎的线索串联起来:“你们是说,当洪芯从孟翔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一辆警车跟在他们后面,而且就是徐辉的巡逻车?”
夏冰洋回头看他:“718路段,5点40分左右,我已经查证过,当时巡逻的人就是徐辉。”
任尔东用力掐自己的眉心,把两条眉毛皱的死紧:“洪芯从孟翔的车上下来之后,就上了徐辉的警车?”
娄月:“不然怎么解释洪芯在718路段无故消失?”
“但是……但是仅凭出租车后视镜里出现的一道光,也不能证明洪芯是徐辉杀的啊。”说着,任尔东忽然揪住一个漏洞,看着夏冰洋急道:“还有,洪芯的致命伤在颈部右侧,袁湘湘和冉婕的致命伤在颈部左侧,凶手的作案手法不一致,你不是也怀疑杀死袁湘湘的凶手是模仿作案吗?你可不能重蹈闵局的覆辙,因为查到了一点线索,在心里把徐辉定成凶手,后来找的证据都为了把徐辉定罪。”
娄月也道:“对,冰洋,这和你前后的推测不一致。”
夏冰洋只沉沉地望着任尔东,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徐辉家里,在客厅里看到他挂在墙上的几幅字吗?还有他放在橱窗里的一张照片。”
任尔东边回忆边说:“你是说他参加文艺汇演时的那张照片?记得啊,当时他正在写毛笔字,照片是他同事帮忙拍的。”
夏冰洋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张照片里,他写毛笔字的手是左手。但是我们一开始去他公司里找他,我在门外看到,他拿着笔在白板上写字的手是右手。后来他在办公室里给我们端咖啡,回到家里给我们倒茶,用的全都是左手。我当时就注意到了,他的左手抬起来的幅度很低,像是用不上力气。人在无意间使用的手才是他的惯用手,徐辉在六年前的惯用手是左手,但是现在的惯用手却是右手,而且他在我们面前试图假装他的惯用手依然是左手。”
夏冰洋的眼神越来也沉,越来越冷:“他为什么要假装他惯用左手?理由是什么?难道不是他心里有鬼吗?”
任尔东用力搓着双手,掌心渐渐涌出一层冷汗:“他……他想迷惑我们?他知道我们迟早会发现袁湘湘的尸体,而洪芯和袁湘湘的尸体致命伤口方向不一致,他想利用这一点,为自己洗清嫌疑?”
夏冰洋不置可否,道:“现在回到六年前洪芯被杀的那个暴雨天,徐辉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洪芯身后?又为什么那么巧目击龚海强撞死雷红根?而这一切巧合发生的原因就是徐辉偏离既定的巡逻路线,调头了。他撒谎称龚海强撞死雷红根的车道是北面的单行道其实是在隐藏自己调头的事实。我们被徐辉的口供迷惑了太久,他说他亲眼目睹龚海强撞死雷红根,后来逃逸,他才开车追捕龚海强,意外造成龚海强死亡。”
夏冰洋的目光飞快的扫视娄月和任尔东,然后投向窗外的黑夜,蓦然飘远,道:“栾云凤一直说车祸现场有第二辆车,现在我信她,我相信车祸现场有第二辆车,那辆车就是徐辉驾驶的警车,雷红根就死在徐辉的警车和龚海强的货车制造的车祸中。”他的声音蓦然一沉,冷的像深冬的一簇寒风:“或许龚海强根本就不是肇事者,而是目击者,他目击者徐辉离开巡逻路线调头往回开,目击徐辉的警车发生车祸,所以他驾车逃走不是在逃逸,而是在逃命——但是徐辉不能允许目击者逃走,因为他在南面单行道发生车祸就证明他调头了,但是他不能解释他调头的原因,因为他的警|车里,藏着一具尸体——”
夏冰洋忽然转过身,平静的眼神里闪着凛凛的寒光,注视着娄月和任尔东道:“徐辉调头是为了处置洪芯的尸体,却在途中和龚海强发生车祸撞死了雷红根。但是他不能掺进一起交通事故里,因为他车上还有一具尸体,一旦事发,尸体就会曝光。所以他想杀死龚海强,然后按照原计划把洪芯的尸体藏在旧桥洞,把事故的所有责任全都推在龚海强身上。”
任尔东:“......这太离谱了,你简直像在说故事。”
夏冰洋冷冷道:“4月15号,洪芯消失在5点40分之后,6点10分左右,车祸发生。两天后,洪芯的尸体被发现。同一天,同一路段,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相继发生杀人案和车祸案,两桩案子都牵扯到了徐辉。洪芯的伤口在颈部右侧,徐辉在六年前是左惯手,袁湘湘的伤口在颈部左侧,徐辉现在是右惯手。洪芯死之前,出租车记录仪拍到了徐辉开的巡逻车的车灯。袁湘湘死之前在找房子,徐辉恰好是房屋中介,八方街筒子楼那破地方就是他的地盘,这他妈都是巧合吗?!”
窗户呛啷啷地被晚风吹开,像是为他们的争论画上一个休止符,室内的气氛凝着且沉寂,空气里静沉沉的。
夏冰洋把窗户关上,仰起头看向夜空里那一道不明显的烟圈儿似的昏黄色的月亮。一颗细小的流星在夜空里划过,像在天上划了一道河流,河水静静地潺潺地流过,洪芯、袁湘湘,还有冉婕,她们面容安详的躺在河底,尸体像沉在河底像一盏盏河灯似的随着河水从夜的另一边,流向夜的那一边,仿佛没有尽头。
老吴苍老的声音再次拖着长腔响起:“年轻人,过来看看。”
夏冰洋快步走过去:“怎么样?”
老吴道:“听过程还是听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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