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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和尚是个人物（第1页）

父子连心，这边泥石流，他儿子就这么不见了，胡宗宪问他为什么不急，他说那些堂堂正正的理由当然没错，可人是有感情的，谁要听这理性的分析？胡宗宪又不是白痴，这种理性的逻辑，胡宗宪何必来问他？

但严千户这么答，也不能说他有错，反而，是完全没错。

那胡宗宪也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给他一个没错的答案：先应付了眼前的问题再说。

这也是完全没错的，但有意义吗？一点意义也没有，胡宗宪连严千户要他帮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去问。

这时天边有了霞彩，眼看晚霞过后，这天就要黑了，陈捕头和那捕快黄梁，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憩息的地方，就是湖边的小山丘上，有一座小庙，虽说小，但大雄宝殿还是都有的，也有药师殿、天王殿，甚至还有个三个和尚，说它小，是因为它没有如那些香火旺的道观寺庙一样，有客舍。而庙里也屯了些粮食，按着黄梁的说法：“咱们这些人，要是省一些，能吃上一个多月了。”

这倒是让知县松了口气，别说一个多月，能撑个十天，就足够了，无论是找到出去的路，还是县城来援，有十天的功夫，怎么也该到了。

“除了在山上的小庙里待援，实在也没别的办法。”陈捕头私下对胡宗宪这么说道，他望着那些乡贤，颇有些不屑地低声说道，“只是那小庙是没什么香客的，所以尽管有三殿，有和尚，说来却是淫祠，可是没有客房。”

这个淫，是指不在祀典，没有官方认可的寺庙，属于私人违建搭的寺庙。

“那三个和尚，连一张度牒都拿不出来。你看看这些乡贤，身娇肉贵，如何捱过今夜！”陈捕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胡宗宪听着也不禁失笑起来，陈捕头要看好戏，还真的一定会让他看踏实了。

要是说这一行人的安危，其实虽有泥石流，但于那寺庙找到能支持一个月的粮食，那就还好了，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出来时声势排场都浩浩荡荡，久不归去，必定会有救援到来。

所以这真的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现时没有卫所那些军余、锦衣卫的那些校尉，也没有衙门的杂役人等，湖心岛屿明显是去不成的了，那湖心岛屿在哪个方向，在场是无人知晓的，之前的向导人等，被泥石流隔绝了。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船。

湖心岛屿的村落，必定不会太大，说好听是发远古之幽思，说不好听，就是毫无战略意义，也无攻掠意义的野村罢了。这是为什么要杀了生猪运进来的原因，不带食物，指望那古村突然供应这么多人的饮食，那必定是不能的。

而杂役和卫所的军余，当然是为了搭建居住的木屋，筏木为舟之类的；

捕快和锦衣卫的校尉，自然就是护卫大家安全的力量。

现时这两者全然无有了，就算有船，天知道这湖里有没有水匪，去了那古村，会不会村民见财起意，直接把他们做掉了？

所以赶上古村之行，是不用想，那寺庙就是唯一的指望。

可是没有客户的寺庙，就是连个草席都不会有，陈捕头要看这笑话，必然是能看踏实。

但去到天黑，知县就教身边长随来叫众人去赴宴，胡宗宪看着，却对王大头和霍长觉说道：“明府倒是有本事的。”

这不是拍马屁的话，捕快包括陈捕头，还有各家带着的，如王大头带的伙计，那是没有上桌的机会，但那怕这样，算上去，至少也要开三席才坐得下，一处没有客房的淫祠，在杂役被隔绝的前提下，以身边长随，号召各家奴仆听命，从无到有，从晚霞到天黑不久，就能整治出三桌席面，能让诸人去赴宴，这位知县，确实是当得起胡宗宪的称赞。

所谓宁在寺前不庙后，席面就摆在寺庙前面，知县那一桌，知县请严千户坐了主位，自己亲自作陪，而严千户推辞不去，就坐下来，然后把胡宗宪也叫了到这一桌，倒是引起其他不少举人、秀才的妒忌目光。

一同在这桌坐下的，还有绩溪县里，颇了文名的赵举人，以及那位王大头说是女扮男装、长得极俊俏的和尚，还有县里的教谕，致仕的官员等等。

万幸还有两只生猪先行运了进来，加上在湖边插了些鱼，又在寺庙后面的菜地，由那三个野和尚种的菜地里取了些菜，所以这一桌看上去，倒也是有鱼有肉有菜，尽管粗糙，但毕竟野外，大家也有一定的宽容，何况来此的人，多半是为了巴结知县老爷，谁是为了吃喝来的？

知县酒过三巡，却是起了身，这三桌人知道明府有话，就静了下来，知县清了清嗓子，却是开口道：“诸位，不瞒诸位，之前地龙翻身，我等却是暂时断了归途了，杂役、卫所的军余、锦衣卫的校尉，也被那泥石流隔绝于外。所以，在救援到来的这些天里，只怕条件会艰难一些，大家要忍耐，要忍耐。”

其实大家都是有所猜测的了，听着知县这么说，这一桌里，致仕的官员也就起来和应，刘教谕也端了酒杯起来，向那些秀才、举人又说了一些类如“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之类的话出来。

这一顿酒饭吃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

那三个野和尚的禅房，自然是让给知县和几位致仕官员去休息，严千户这回倒是坚拒了知县的好意：“我也是厮杀汉出身，这露宿野外，值当得了什么？明府自去憩息吧，天亮之后，还得抚慰这些乡贤呢。”

所以知县也就没有再劝。严千户把披风一裹，在大雄宝殿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叫了霍长觉过来：“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不必多言，便只要你我了，就如此办。”

吩咐完了，不一会，倒就传来了微微的呼噜声，看起来他号称自己曾是厮杀汉的出身，只怕是能做到实处的，只有沙场老卒，方能练就这样的本事，捉紧每一点时间休息睡觉。

“贫僧实如，见过三位师兄。”那个俊俏的和尚，看着喝了不少酒，散了席之后，却是跟那三个野和尚攀谈起来，那三个野和尚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本来吓得如同待罪的囚犯，没想到这丰俊神朗的白衣僧，居然屈尊来和自己等人攀谈，自然是感激不已，双方聊不了一会，却便入了港，不时听着这边一句佛谒，那边一句经文的。

“这和尚是个人物。”胡宗宪对着王大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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