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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壁终于在这个夜里第二次看见光明。
不过这一次不是他自己用什么办法去把蒙眼的布条弄下来,而是胡宗宪把那布条给他解开了。
“我知道那三户人家的香客,就在这后殿里头,你不如光棍一些,告诉我,他们到底是在何处。”胡宗宪轻轻抖动着那把折扇,向着萧铁壁如此问道。
后者冷哼了一声,连搭腔的兴趣都没有。
当一个人明知道自己的结局无法改变的时候,也许都会跟萧铁壁此时的心思没有什么区别:“我的仇已报了,我自问也不曾祸及无关人等,于私,我对着起父母家人,这是孝。”
萧铁壁知道胡宗宪不是一个能被他鼓惑的人,所以他放弃鼓惑,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边关十载,我多次率领家丁亲卫,冲锋陷阵,受创不退,被创数十处,于大明,这是忠。”
说到此处,他望向胡宗宪:“我之所行,或有不轨于律法,但忠孝两字,却是对得住的。秀才,你当给我一个痛快。”
但求速死,他所说的一切,不外乎就是这么四个字罢了。
而霍长觉听着他的话,隐隐有些动容了,便要起身为他说话,却被胡宗宪伸手挡住:
“你把那三户人家拘禁起来,这叫于忠于孝都说得过去么?那大殿侧边,那些鬼上身的香客,那些在咀嚼尸体的香客,他们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说给我听,你若说得出来,我今夜便是纵虎归山又如何?”
若是换个人来,总是要掩饰一下的,偏偏胡宗宪这位是个胆大包天的,纵虎归山都直接说了出来,也正偏偏是这样,萧铁壁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那三户人家的香客,到底是在何处?”胡宗宪继续向他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而萧铁壁冷笑着,没有说一句话出来,结局无法改变,那他不介意拉多几个人陪自己一块走上黄泉路,这向来就是他的性格。
而且,他也并不认为结局无法改变。
萧铁壁的目光左右游动,他在寻找机会,这是他的孤月观,他有诸多的后手,诸多的布置。尽管胡宗宪紧接着又问了他一回,但萧铁壁抬头看了胡宗宪一眼,仍是没有回答。
他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他是行伍出身,太清楚人在愤怒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发泄行为了。
但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胡宗宪并没有拳脚相加。
甚至胡宗宪制止了准备施暴的霍长觉:“没有必要,霍大兄,他招都招了,没有必要去打他。”
“他招了?”霍长觉摸不着头脑,他就在边上听着,萧铁壁哪一句招供了?
连萧铁壁也笑了起来:“秀才,你是真的鬼上身了吧?”
“你可听说过他心通?”胡宗宪笑着对萧铁壁说道。
就在后者愕然的眼光里,胡宗宪撩起袍裾往西边墙壁行了过去,一直行到长明灯下,回头向萧铁壁问道:“可是此处?”
没有等萧铁壁回答,胡宗宪又向前行了三步,到另一盏长明灯下,又再问道:“可是这里?”
萧铁壁一脸的愕然,胡宗宪却笑着点头道:“如此便是了。”
说罢他就去扳那长明灯的灯座,却是扳之不动,又回头去看萧铁壁,后者如梦方醒,大叫一声:“啊!”别过脸去,不敢跟胡宗宪对望。
但胡宗宪却点了点头,伸手在那灯座上用力,向左拧了半圈,对霍长觉说道:“大兄,却需用些力气。”
霍长觉别的没有,有的却是气力,他过来很轻松地就把那灯座向左拧了三圈,便听着机弦声响,然后有水流声,有竹节相叩声,过了七八息,边上的一堵墙壁就慢慢地移开了。
而在墙壁里面,就是那三户人家的香客,颤抖躲在里面,还有之前那几个老道士和小道童,包括那两个火工道士。
“老人家,你死了一回,却又活转,也不累么?”胡宗宪对着其中一个老道士如此说道,正是当时在大殿前面,那个“李婉卿”刺了他一刀,扑上去替胡宗宪挡刀的老道士。
当时看着,是死得通透的,可现时,却就躲在夹层里。
他们生了很小的一堆火,这夹层里,是有好些通风的孔道。如果胡宗宪他们能无视黑夜,无视山上崎岖,沿着孤月观外围绕上一圈,大约会很快发现这些往外透着烟气的孔道。
老道士有些尴尬,但那三户人家的香客,却就显得极为惊恐:“快,快把这墙关上去啊!别让鬼怪发现我们!”、“你们想死就快滚出去,别来祸害我们!”、“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多些阳气,也好抵挡那鬼怪妖邪!”
胡宗宪听着就,就脸容一肃:“学生读书养气,胸有一点浩然正气,自然不怕那魑魅魍魉,当能保得诸位。黄家灵堂,杜家宅子,不知道诸位,可有听说过的?”
杜家宅子的事,还流传得不太广,加上这些香客,至少也是昨日就上山来了,知道的不多;但黄家灵堂,胡秀才一点浩然气,诸邪易辟,却真的有好几个人听说过的。
所以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之中,便有人低声点头道:“是,上山之前,是有听过黄家灵堂的事,这胡秀才,是个有道行的角色!”、“对的,听说秀才得了包龙图梦中授艺啊!”
渐渐的,那十来个香客,倒就情绪安定了下来。
而那几个老道士,这么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却就不太安定了。
“我从头到尾,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你们为什么要跟萧铁壁混一起?他干的事,一旦事破,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几个老人,难道一点也不清楚?虽说血亲复仇,情有可悯,但他杀的不止一人啊,而且为了养他手下的死士,这年月里,手上沾血的活计,我看也没少做吧。”
说着胡宗宪冲霍长觉挥了挥手,示意后者把那些香客、老道士、小道僮,都从夹层里驱赶出来。
当萧铁壁看见他们时,惊恐地在地上用脚蹬踢着,以期离胡宗宪远一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你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开启机关!这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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