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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微笑着这么说道,可是那刺客,是亲眼看着秀才从背后,一刀捅死那断手刺客的,那没什么章法,但毫不犹豫的一刀。所以他一点也不怀疑,胡宗宪会兑现他的威胁。所以他想了想,很郑重地开口:“我们之间,互不相识。小人是应天府江淮卫后千户所王百户手下家丁黄凉,五日前百户使我持信物,到徽州府城楼外楼寻掌柜,听其差遣。后来陆续有三十数人纠结,大半应是军中健儿,掌柜教我等于府城之外集结设伏,有人以重金买那巨汉首级,事成可分三十贯。”
胡宗宪望着这自称黄凉的刺客,过了十数息,方才开口:“你招得如此痛快,老实说,我却是一句也不愿相信的。”
“这位先生,小人看你是读书人,凡事抬不过个理字啊!小人认栽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这位黄凉,却就慌了神,“小人是见着那绣春刀,方才招得这般痛快。总不能为了给百户尽忠,把自己一家都扔给缇骑啊!那可是天子亲军,锦衣卫啊!”
他说到这里,胡宗宪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绣春刀,便是锦衣卫的专属武器,和飞鱼服一样,基本就是锦衣卫的标志了。
而绣春刀也非常好认,它的刀鞘有鞘裙,裙底织有排穗,它不单是武器,更是仪式的器具。
但是,并不是随便一个锦衣卫就能穿飞鱼服啊!也不是锦衣卫就有资格佩绣春刀啊!
有资格的,正常得是锦衣卫正三品堂上官,所以飞鱼服,绣春刀,那得是有资格跟在皇帝身边的锦衣卫大员才有资格穿。
赐飞鱼服、绣春刀,那怕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可以作为一种特别的荣耀记载在主人的墓志铭里的事了。
所以胡宗宪笑得快要岔了气:“那巨汉要是能佩绣春刀,也是你们配伏杀的?你自己说了,是百户的家丁,看你谈吐,也不是没见世面,你吹牛用些心思好吗?”
那俘虏苦笑着摇头道:“先生迂了。”
他说的绣春刀,不是官方意义上的绣春刀,而是锦衣卫普通的用刀:“刀身短,有弧形,缇骑多配此刀,我等便以绣春刀称之。”
胡宗宪那一脸的笑,突然就收敛了,他站了起来,望着黄凉:“你说得有理有节,我甚至相信,我往下去查,在应天府江淮卫后千所里,真能找到一位姓王的百户,而他身边,当真有位姓黄的家丁于数日前不见踪影。但我不信你所说的,一句也不信。”
然后胡宗宪没有再问下去,吩咐门外那两个孤月观的火工道人:“把门锁上,便是里面着火,没有我或锦衣卫的霍校尉来,便不得开门。就算是你孤月观的道长来了,也不得开门。不然出了什么事,你们是难逃一个勾结匪人,截杀锦衣卫的罪名的。”
那两个火工道人吓得连忙称道:“便是亲爹来了,也不敢开门的!”
胡宗宪走过西边的厢房,霍长觉正从里面出来,看着胡宗宪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我这边,是什么也肯说,只是我不觉得,他说的有一句是真的。”胡宗宪笑着把那黄凉的供词,向霍长觉低声述说了一遍,“去和道长聊两句吧,明天把这三人押回衙门,再慢慢审问。这里一无刑具,二无医石,便是要上刑也麻烦,上了刑,治疗不及时,弄死了,也就白费工夫了。”
霍长觉听着很以为然,只是他问道:“为什么那黄凉招的,你一句也不信呢?”
这时便见那孤月观的道长,从边上门户转了过来:“两位,请恕贫道避嫌,此间若是事了,还请两位略用些茶饭如何?”
“甚好,如此有劳道长。”胡宗宪轻轻扯了一下想要出言反对的霍长觉。
此时前殿外头院子里,李婉卿回过神,果然见着小桃红死死盯着霍长觉和胡宗宪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禁气得往她胳臂上掐了一把:“你这小蹄子,好没羞耻!莫非真在想着那霍校尉的雄壮背影么!”
平时嘴尖牙利的小桃红,哪怕是自家小姐,嘴上也不会吃亏的,今儿居然揉了揉手臂,红着脸道:“哪有、哪有?小姐你别无端污人清白!那霍大兄,可是救了奴奴的性命,人家、人家总要道声谢,才是道理嘛!”
“连霍大兄都叫上了?还道谢呢?我看你要以身相许才是吧!”李婉卿也不是傻子,自小一块长大的小桃红,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哪里看不出她芳心暗许?
一时之间,羞得小桃红埋着头答不上话来,还好霍曼殊在边上走过,低声说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桃红妹子还请与我等说上一说。”
小桃红一伸脖子,便要出言相驳,李婉卿视霍曼殊为敌,小桃红自然也不会给后者好脸色看,但此时想到霍长觉的英姿,一时之间,话到嘴边却就软了:“你教我说,我便欠了你的么?我却是说与我家小姐听的。”
被她这么一搅和,李婉卿却也没有去细究霍曼殊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刚才她又是去了哪里。更加没注意到霍曼殊悄悄收进袖子里的两把短刀。
其实那些香客为什么会一下子涌出来?
自然是有人知会了他们,外边是有热闹可看的。
在这时分上山,胡宗宪在一开始就觉得,风险是比较大的。所以他一路难为李婉卿主仆,就是希望她们自己回家去,奈何李婉卿一心要跟他比较高下,不肯归家。
相比之于县城里,在这山道之上,无疑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胡宗宪在上山之前,他就和霍曼殊咬耳朵,说的便是这件事。
上山之前,胡宗宪就担心一旦上山,会有人跳出来杀人灭口。
为什么?
除了霍长觉这个傻子,还有哪个锦衣卫,会这么傻傻地一路往下查?
本来就是应付某位御史台的大佬的场面功夫啊,只要做掉了霍长觉,花些银子打点,就算锦衣卫有再安排人接手霍长觉的案子,大抵也按着胡宗宪的章程,报个白莲教作乱,随便在牢里找个无权无势的犯人出来抵罪,三木之下,有什么证词拿不到?还能结不了这个案子?
也就只有霍长觉这个傻瓜,才会这样认认真真往下查。
如果可能,胡宗宪是不会在这时候上山的,但霍长觉能用的时候不多,胡宗宪才只好于此时上山。
但他还是做了个后手,那就是霍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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