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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被人……被人……”朱朱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六)
风歌雪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纱照在大红的罗帐上,整间屋子仿佛都被红光笼罩,亮堂堂的。她轻抚着额头坐起身来,丝绸被顺着她的柔肩轻轻滑落,露出她胸口处的雪白,而其上又有几朵嫣红恣意绽放,她羞得急忙用被子掩住身子。
想起昨夜隐约间感觉到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却如梦魇一般,怎么都无法醒转。如今见了身上情形,猜想到夜里可能发生的事情,顿时双颊绯红如火,却不明白自己如何能睡得这般死。
这时朱朱端着洗梳用具走了进来,看见她红着脸坐在那里,定了定神,过去放下东西朝她万福了一下,道:“朱朱恭喜少奶奶。朱朱从前是伺候少爷的,以后也伺候少奶奶。”
风歌雪见她似乎比自己还大上两三岁,又娇俏明媚,心里欢喜她,嫣然一笑道:“姐姐不要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好么?我一直想要个姐姐。”她母亲叶青生性寡淡,哥哥风入松又不大搭理她,从前闺中寂寞得紧,总盼望自己有个亲姐妹。这会看见朱朱,忍不住就提了出来。
朱朱轻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愿意,可是少爷恐怕会说我这只乌鸡太没有自知之明,竟敢和凤凰姐妹相称。”
听见她提到江照晚,风歌雪面色更红。晨光照在她莹白的面上,乌黑的眸子在金黄色的光中荡漾着,美艳不可方物。
朱朱呆呆看着,人说天妒红颜,她本来不信,到今日方才屈服了。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既然老天要嫉妒,为何不索性阻止眼前少女的出生?既然出生了,又怎么忍心毁灭——何其残忍!
她强忍着内心的苦闷,过来帮风歌雪穿衣梳洗。一切就绪后她端来一碗燕窝,道:“少奶奶先吃些垫一下,等下还要去向老爷敬茶呢。”风歌雪忙称谢着接过了。
“少奶奶昨晚……昨晚睡得好么?”朱朱迟疑着问了一句。
风歌雪有些羞涩地点点头,“不知怎么回事一早就睡熟了……”又问:“姐姐你呢?”
“……不错。”其实后来她再也没有合过眼。她站在接水阁的门口,看着江照晚在湖边站了一夜。他的乌丝被风吹得凌乱飞舞,夜色里剪断了过去,大红的衣裳披上露水,褪去了血色,成了烽火熄灭后战场上破败的旗帜。
这时江照晚走了进来,风歌雪有些羞涩地瞟了他一眼,见他眉宇俊雅如画,顿时飞红了脸。江照晚温和笑笑:“雪妹今天的头梳得真好看。”
风歌雪答道:“是朱朱姐姐梳的。”
“是她?那雪妹还是宁可梳个难看些的。”
风歌雪不解地看着他,江照晚一本正经解释道:“给她梳次头起码要掉一把头发,梳多了就成秃子了——我早已深受其害。”
风歌雪听了朝他的头看了过去,见他头发浓密柔滑,哪里象是要秃的样子?不由露出困惑之色。朱朱忙娇嗔着跺脚道:“少奶奶你也真信——你不知这个人头发多得出奇,我定期都要给他打薄,否则鸟巢一般顶在头上难看得要死。他不感激我也罢了,如今倒这样冤枉我。”
风歌雪见朱朱鼓着腮半喜半嗔,忍不住掩口轻笑。江照晚见她心情愉悦,知道她对昨晚之事并无怀疑,只当与她洞房之人是自己。他心里苦笑,昨夜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和她解除婚约,却未料到会发生这等事情。为今之计,自己只能将错就错,否则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关于迷奸她的那个人,只能在暗里查访了。
至于风入松……他侧头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忽然有些怀疑昨夜种种只是幻梦一场。到了晨光之下,一切梦境都泡沫般粉碎,不留痕迹。
朱朱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悄悄看着江照晚,见他眼中虽是笑容满溢,面色却有些憔悴,心里不由一痛。她五年前被卖入江家为奴,本来只是洗衣丫头,有次无意间撞见了江照晚与风入松的秘密。她只当一定会被江照晚杀了灭口,不想江照晚却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而且待她甚厚。故此一直以来她对江照晚又是感激又是喜爱,如今见他憔悴,心中烦闷难过得厉害——可是事到如今她除了帮他保守秘密,又能做些什么?
晌午时江照晚经过湖边亭子时,见燕山亭坐在亭里石桌边,风入松站在他身侧说着话。
听见风入松柔声道:“你一早上都没开过口,是不舒服么?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然而燕山亭却只是冷森森坐着,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他仍旧戴着纱帽,然而即便看不见燕山亭面容,江照晚还是能清楚感觉到他对风入松的厌恶。
风入松呆了一呆,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快活,因为歌雪的事……可是她的亲事是早定下的……”
“住口!”燕山亭断喝一声,怒火中带着焦躁。
风入松却并无窘迫之色,神情反而更加温柔,“不快活就朝我发泄好了,我总是陪着你的。”
听到这里江照晚心口一窒,只觉整片天都压在了心上,沉重得不能呼吸。从前孤僻沉默的风入松,昨夜脆弱痛苦的风入松,眼下温柔世故的风入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时风入松偏头朝他瞧了过来,点了点头,走过来问他可曾看见韩斐。江照晚摇头说没有。风入松蹙眉道:“我找了他一早晨,问了所有人都说没看见,他会去哪里呢?这小子平常老实尽职得很,应该不会私自出去玩才是。”
“难道是心情不佳,出去借酒消愁了?”他低声喃喃道。
江照晚一怔,回想起昨日韩斐的失魂落魄,以及他看着自己时隐隐的嫉恨之意,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道说韩斐喜欢风歌雪?极有可能。韩斐是风家管家之子,与风歌雪也算是青梅竹马,而风歌雪不仅美若天人,又善良纯真,毫无架子。韩斐不爱上她才反而是奇怪。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昨夜潜入新房之人是韩斐?……然而此事非同小可,他决定还是等找到韩斐再说。
次日终于找到了韩斐,确切地说是找到了韩斐的尸体。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湖边的树林里,身首异处,形状惨烈。江子奇认定是漕帮的人干的,可江照晚却有另外一种想法:漕帮的人即便要找人开刀,也不会是与山庄并无多大干系的韩斐。
他在韩斐身上找到一支凤钗,正是新婚之夜风歌雪戴在头发上的那支,而且韩斐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胭脂的香气,甚至面上还有胭脂印子。这样看来迷奸风歌雪的很可能便是韩斐——可又是谁杀了他?
又想到那夜他从父亲书房回接水阁时曾看见风入松站在湖边水榭里,而后来他送风入松回房时发现他衣襟上有血。当时他只当是风入松手上的口子流出的血染上的,可现在再想想,会不会是韩斐迷奸风歌雪后从新房里出来,正撞上梦游的风入松,结果被风入松杀死?看起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曾有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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