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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流民少年（第1页）

头戴无翅乌纱帽，身穿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坤兴公主和费贞娥紧跟在赵鹏后面，后面又跟着二十多名锦衣卫。两女虽身着一身男装，但明显可以看出是两名美貌女子，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既然李自成说过把公主赏给赵鹏，顺军也不会再过问公主的事情，两女出门只需换男装，无需真正扮成男人，这样也省事许多。

坤兴公主和费贞娥两女窝在狭小的高宅五日了，这几天来她们天天屈身于“蜗居”，其实高宅也不算小了，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妥妥的豪宅，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房子就是蜗居，和坤兴公主她们原本生活的紫禁城根本不能比的。两女挤在蜗居时间久了，也想出来看看，想看看大明在李自成这个贼王治下到底怎么样了。

走在运河边的官道，只见两边一副地狱般的景象，田坎中，一队队瘦骨嶙峋状如骷髅的流民茫无目的的走在路，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之前他们听说闯王来了不纳粮，都纷纷赶往京城，为了从顺军手里讨得一口吃的，可是这时候顺军手里也没有余粮啊，小冰河期，北方的灾害，闯王进京又断了南北漕运，使得抄出了巨量黄金白银的顺军有钱却买不到粮食。

无奈的流民只好沿着运河两岸流浪，试图能获得一点吃食维持生命。可是运河两岸的船工们日子也不好过，他们也是忍饥挨饿挣扎在死亡线。

在散发着腐臭的泥泞中，零零星星散落着以烂木头、茅草和烂泥搭成的窝棚，面有菜色瘦骨嶙峋的人们两两三三的从窝棚内钻出，目光呆滞的看着这群锦衣卫。他们身的衣服不如说是破布，小冰河期三月份的京城仍然十分寒冷，他们只能用破麻袋片遮挡自己的身体。

“这些住窝棚的便是运河船工。”赵鹏指着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人们对坤兴公主说道。

“他们就是我大明百姓？”看到船工们的惨状，善良的坤兴公主禁不住流下眼泪。

“正是。”赵鹏回道。

“可是他们还是有收入的船工啊，尚且活成这个样子，”坤兴公主指了指不远处田坎中和烂泥地里觅食的流民，“那些人岂不是更惨了？”

“这些船工平日里是有收入，他们每日辛苦忙碌在运河，大部分的收入都被士绅文官集团给拿走了，只给他们留下勉强养家糊口的铜板。这几年气候寒冷，北方大旱，粮价一天比一天贵，就他们那点菲薄的收入，能干什么？”赵鹏指着船工的窝棚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流民，“那些流民，他们就更惨了，平日里他们在地里刨食，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产出的粮食，大部分都给士绅们交了地租，只留下勉强不饿死的一点粮食，若是遇灾年，可想而知了！”

“大明不是还有自耕农吗？”费贞娥问道。

“自耕农？”赵鹏冷哼了一声，“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惨，别说自耕农了，就算是家里没人考取功名的小地主和富农，这年头都过得惨不忍睹！因为有功名的士绅无须纳税，大明的税收就全压在自耕农、小地主和富农身了，费姑娘，你想一下，他们的生活有多惨了！”

坤兴公主点了点头：“有功名的读书人自己不纳税，却天天鼓噪父皇加税加税，加的税又不是加到他们身，全加到百姓身了！”

“是啊，但凡老百姓还有一口吃的，谁愿意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造反？”赵鹏怒容满面道，“那些读书人整天说李自成是贼，可是他们自己何尝不是贼？他们是国贼！大明帝国就是被这帮蛀虫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给掏空了！”

很明显，流民们比船工更惨，他们大部分人衣不蔽体，身只有几片破布片扎着树叶茅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饿死的尸体躺在路边，露出森森白骨，边还有济民生火烤着饿死者的皮肉，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却令人作呕，毕竟那是同类的肉。

吃多了人肉眼睛发绿的野狗都不敢靠近流民，它们平时吃倒地饿死者的人肉，可是一旦被饥饿的流民抓住的话，野狗很快就会变成一堆骨头，不，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公主，小心！”费贞娥突然惊叫了一声，“别过去！”

顺着费贞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坤兴公主已经走到流民人群边，心疼的走向一名匍匐在地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因为长期挨饿，身体发育不良，根本看不出多少岁的样子，他在人群里很特别，别的流民或蹲或坐，也有躺着的，但他却是趴在地，半身没有一件衣服，只有下半身围着树叶，就像野人一样，黑色肮脏的脊背正对着天，趴在烂泥地里，他缓缓蠕动着，努力往锦衣卫方向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那手臂尽头的手紧紧捏着半块黑的如煤块一般的成分不明的团状物。

坤兴公主走到那小男孩身边，试图掰开他的小手，看看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愤怒的挣扎着，明显为了保护他唯一的、仅有的财产。这半块连狗都不会闻一下的物品，无疑这就是他所有的财产。毕竟是小孩子，还是长期处于饥饿的孩子，尽管他拼命挣扎，还是被坤兴公主给抢走了他唯一的财产。

那是一块以树皮、杂草、麦麸和豆渣制成的所谓的饼。

“这东西，能吃的吗？”坤兴公主瞪圆了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东西。

“不吃还能怎么样？他们还能吃什么？老鼠蟑螂都被吃光了，饿死的人也被吃掉了，多少老百姓只能吃观音土，能有麦麸和豆渣吃已经是很不错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送给这个孩子的。”赵鹏走前来说道。

“孩子，我这里有吃的，跟我来吧。”坤兴公主怜爱的对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听说有吃的，饿得发绿的眼睛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公主，不可！”赵鹏大声叫喊着阻止公主，“你给他一个人吃的，我们就会被他们围住，根本走不了的！”

“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饿死吧？”坤兴公主道。

“公主？”小男孩嘴唇嚅动了几下，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却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赵鹏一挥手，一名锦衣卫前来把小男孩抱车。

坤兴公主也跟着了车，放下下帘子，打开车的一口小包裹，从内中取出一块糕点，怜悯地递给小男孩：“孩子，吃吧。”

顿时这小家伙连手都来不及去接，直接抬起头来一口疯狂地咬住了糕点。坤兴公主猛然缩回手，要是晚了一点，恐怕连手指头都被小孩咬下来了。

糕点被小男孩转瞬间吃的干干净净，他怯怯地看了看一身大红色飞鱼服的坤兴公主，又犹豫了一下，收回目光。猛然看到车内地板掉着几块食物碎屑，他伸出脏手撮起食物碎屑，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

“孩子，别急，还有，这里都给你吃。”坤兴公主打开袋子。

小男孩眼睛猛地一亮，一手就抓起一块，但这次放到嘴边的时候，他愣了愣，然后他一手抓着那糕点，猛地朝坤兴公主翻身跪倒，怯生生地问道：“公主？他们叫您公主？”

坤兴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这小男孩跪在地板连连磕头：“多谢公主殿下活命之恩！”

赵鹏钻进车内，看着小男孩：“我就是公主的贴身护卫，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当一名锦衣卫，一起保护公主殿下？”

小男孩痛哭流涕：“这位长官，公主殿下对小人有活命之恩，小人愿意跟着长官保护公主殿下！只要长官一声令下，小人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公主殿下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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